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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你就是把理掰开了讲明白了,人家也要捂上耳朵不肯听,只怨恨你没把好处给足!

“我知道青哥儿心里憋着一股气呢。他是个哥儿,但样样不输小子,现在又撞了大运结识了贵人,自然要挣一口气。”在赵有当看来,沈青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出气罢了。他作为汉子,心里自然会有些介意,沈青一定要把哥儿和丫头们扶持起来,压汉子一头。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但沈青一直很尊重他,这份不舒坦就有限。

沈青插手村里的事儿让他权柄下移,他心里也介意。但沈青让他媳妇和儿子去管作坊,又给了不菲的薪酬,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份不舒坦也有限。

他最介意的,还是沈青插手村里的事儿之后,打破了祖祖辈辈传下来规矩,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你瞧着吧,这话一出,村里且得闹起来!青哥儿办学堂原本是大好事一桩,但这样一来村里人感念他的人少,恨上他的人倒要多了!”

村里人就是这样,你给到大家利益了,盖房、办作坊让大家挣着钱了,你就是好人;触碰到大家的利益了,尤其父母支配子女的权力是天然的,天经地义的,一个外人强行插手别人家事,那就是恶人。他们不明理也不懂得什麽远见,就只看眼下的利益,注重此刻的感受!

赵有当都能想到,沈青这话一出,得有多少人找到他家里说事儿!这还不是一朝一夕的,青哥儿只要持续扶持哥儿和丫头,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招,又会引起多少麻烦!

桂香婶子沉默许久,才道:“说到底,你还是想和稀泥呗。”

赵有当反问她:“我作为村长,希望村子里太太平平的,不要有矛盾不要闹事儿,因此和和稀泥,有什麽不对吗?”

她答不上来,闷闷不乐的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背对着赵有当,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怎样村里会太平,会安稳。就是延续着从前的规矩,不要打破它,遵循着它,延续着它。

她从出生起,也一直是这样的。她泼辣强势,聪明有主见,却也仍然要以夫为天。赵有当性子其实挺好,在家里总是让着她,她不高兴了,把赵有当踹下床去,赵有当也不会说什麽。

可这是“让”,是他不计较。大事上,家里还总是赵有当做主,就像这次,就像现在,她是拗不过赵有当的。

可沈青这些时日的表现,像表面风平浪静的热油锅里溅进去的一滴水,在她心里后知后觉的炸开了。原来哥儿也能这样,把汉子按在地上打,让村长也得看他眼色,心里有话也得憋着。

沈青让她管着作坊,就那麽二十来人的小作坊,她一开始当然是沖着沈青给的丰厚月钱,可慢慢的她爱上了手中有权力的滋味,每天一醒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作坊上工,那里人人都听她的,之前盖房的时候,汉子们瞧见她也得低眉顺眼,舔着脸讨好。

汉子们很介意女人和哥儿骑在他们头上。可原来骑在他们头上的感觉这样好,管他们介不介意。

延续从前的规矩,就能得到安定、平稳。可这一刻吴桂香想,为什麽,凭什麽?平稳的代价,就是女人和哥儿的低头忍让,就是汉子永远高她们一头?

吴桂香想,她一定要帮青哥儿办成这件事。她自己也要去学认字、学算账,家里的家务事谁规定一定要女人来做,为什麽不能是她在外头管作坊,赵有当在家做饭?

沈青还不知道自己对吴桂香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架着车,拉着铁山哥,去石渠村接上小苗掌柜,直奔安平县城。

他驾的骡车是澱粉肠作坊里新买的。赵石头去牲口市场转悠了好几天,才选中了两头极漂亮的大青骡子,身上的肌肉线条都透着美感,平常在作坊里拉磨,需要的时候就拴上车,沈青花钱定做了带轿厢的车,拴上瞧着不比马车差!

这样漂亮健壮的骡子谁不喜欢?小苗掌柜一上车就赞了一句:“真是好牲口!”说罢又递给沈青一个小包袱:“我堂叔托我给你的。”

他堂叔就是苗童生。

沈青打开来看,发现是一本手写的常用字合集。《三》《百》《千》里也会有一些不常用、複杂的字,然而这本里面,却都是最常用常见的字,写得大大的又很工整,一笔一划都能看清楚。

这书沈青正用得上,他如今在末世那本跟着宋开霁学认字,已经学到了小学三年级的程度。但是现代的字和古代的字还是有一些不同的,这本书正好让沈青用来对照着学。

“我叔说,你有什麽不认得的,只管问我。有閑空了上家问他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