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邬将军跟我说开春是道坎,没想到处处都是坎。”荆醴皱着眉叹了口气。
“别皱眉……的确是个事。”扬炎西深表赞同,蓦地笑一声,声带嘲讽,“前朝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会查的……呵,遇不遇得见都是个问题,前朝从来不缺军粮,哪里还得用老百姓筹……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去查的,但是朝廷肯不肯放进去又是一回事。”
“没错,这也是我愁的事。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不务正业,除非我能不花他一分钱,自己将这个事情查清楚,并且提前把大半个月的公务处理完,离开的这段日子衙门没有我也能运转,他们才肯让我走。”荆醴说。
荷花夹岸,游鱼掠起,溅起一片碎金般的光。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罐隙,点点光斑投落,扬炎西低眉想了片刻,忽然说道:“好说好说,我有法!”
……
明月树影下,荆醴打着盹儿,夏夜的虫总是耐不住寂寞,鸣叫的声音混着月色却有一种舒适之感,就像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将人的耳廓湿润。
邬遥川从院墙翻进来,落地生刚好叫荆醴悠悠转转的醒了过来。他刚直立身子往树荫下看去,就发现树荫下那个人正揉着眼睛,看见自己后一愣,又笑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有的时候荆醴回想起今年春天,都会觉得那样的光景太过美好,就像一场梦,梦里有一个人愿意多给他一些偏爱,也像花枝上的晨露,美好却太容易破碎。进来一想到边境粮食的问题,他就辗转难眠,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麽而如此的忧愁。
但是他现在好像明白了。
“荆大人。”对方喊他,“扬炎西说你想借着我的车子去趟陇州……嗯,刚刚刚面见圣上,明早就要啓程,不打算多留,你、你要和我一道吗”
“行啊。”荆醴笑着答应。
松醪常与野人期,忘情共说清閑话
一松醪常与野人期,忘情共说清閑话一
丹枫万叶碧云边,黄花千点幽岩下。山林景好,鸟啼婉转,秋光乍洩,落叶镀金。
穿过树叶间罅隙的阳光打在荆醴身上,他躲过阳光,捏了捏手中的信纸,眯着眼睛四处张望--按照信封上所写的指令应该已经到地方了。
信中那个人交代他阴差阳错错截下了自己给扬炎西的信,见到自己在心中很介意麻烦别人,表示他仗义江湖数十年,倒是很乐意帮个忙,如果有意,让自己到信里所指示的地方来见见。
荆醴想着不麻烦日理万机的扬大人也是极好的,既然有人愿意主动帮忙,那便再好不过。在信中此人口吻极其像江湖之人,约到这个地方也不奇怪。思及此他皱了皱眉头。只是唯独一点……人呢
“你在找我吗”某一棵树的某段欹斜而又粗壮的树枝上一个红衣男子支着腿,慵懒散漫地卧在其上,在衣服上摸出了个酒壶,满意地晃了晃,而后仰起头潇洒地喝了半壶酒,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秋风满袖,露出了一个恣意快活的笑容,接着招呼道。
荆醴见他潇洒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信纸上化凤舞的字迹,眨了眨眼睛,想着能写出这幅模样字的怕是在树上喝酒还有些微醺的人。肯定自己的想法后他便对着纸上的字认真地念道:“家住黄花坡……”
“夫人没几个。”红衣男子立刻对上暗号。
“整日閑的慌……”荆醴老老实实地继续念。
红衣男子笑眯眯地回答:“官府来把火。”
“看来是你了……”荆醴对于这首打油诗没过多评价只是问,“你说可以帮我,请问具体是什麽样的”
红衣男子依旧玩世不恭地笑着:“刚刚的打油诗不是告诉你了吗”他说话时尾音微微上调,显得很不靠谱。
刚刚的打油诗……荆醴回想了一番,忽然说道:“你要去把官府烧了粮食怎麽办你不能直接把它弄出来吗”荆醴
“哎,莫急啊,此烧非彼烧。”红衣男子拧开酒壶盖子,先灌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才继续说道:“我先去帮你把你要的东西弄出来,然后再去闹一闹陇州府……不烧,烧了得亏多少钱,当然不是我的……也不划算。”
荆醴垂眸想了想对方的话。
事情的开始是他一路追查军粮到底去了哪里,结果查陇州知府的府邸。像这种偏远的地方官是最有可能成为割据势力的,再加上陇州王府也在离官府不远的地方,并且经过他多方打听后,验证了陇州官府与藩王相交甚密的传闻。这样一来天高皇帝远,地方权力大,根本管不住,不管是你丢粮食了,甚至连官道私贩、私自练兵都只是小事。更何况朝廷对于这些地方百姓自己筹集的粮食的行为从不上心,丢了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