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又怪上相辅,你这逆贼,自己閑散多病,不愿理政,不知反省,竟然怪上相辅。”南乾帝气得大骂。
太子似是累了,往后靠将手肘抵在地上,他说“父皇,你不知道吗?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要问过相辅的,先过相辅,才到陛下。父皇,你不知道吗?”
“相辅为国分忧!”南乾帝大声回複。
南乾帝华话音未落,太子接到“是为国分忧,还是行天子之威啊?”
“你住口!”南乾帝吼道,见太子不知悔改,口出疯言,他吩咐到“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起来,带下去。”
周泽熠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平日里体弱多病的太子,谣传要上山出家的太子,弑君?他觉得真是疯了。弑君的兄长,夺嫡的三弟,位高权重却只想普通平凡的自己。周泽熠感到命运的可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拼命塞。越是勾心斗角,越是人情世故,他越是想要逃离。
太子弑君,三殿下刚好救驾,他为周泽唯铺设普通平凡生活的愿望算是落空了,而自己的愿望却仿佛有了实现之机。一切都太恰好了,周泽熠苦笑着。
周泽唯拿着滴血的剑,看着策马而来的纪辰,纪辰受了伤,血迹在月白色的服饰上像是盛开的山茶。
太子弑君,生死存亡之际,他如同天降神兵从太子的刀下救了皇帝。他的内心是平静的,知道一切不过是计划好的事情,他的兄长在几月前的夜晚,和他设下今天的谋划,太子用自己,为他铺一条直上青云的路。周泽唯问他为什麽,他咳嗽着,说什麽命不久矣,说怕一个故人不肯见他。周泽唯知道他在说母妃,他依稀仍然能记得母妃见到太子殿下时的神情,他那时并不懂,遇到纪辰后就都明白了。他也不问太子说的故人是谁,只同意了今日的谋划。
他看着纪辰,他现在是都知道了吗?他现在是怎麽想他呢,会不会恨他。
周泽唯想着,却又很想抱抱他,想告诉他,十一年间不曾出现的两位兄长,如今撞击着他的心,让他动摇。他好像察觉到类似亲情的东西,而这感情中又夹杂朝局,他试图抛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太子跪在席下,头发散乱,下了十一年的雪好像要渐渐停了。
雪会停的
纪国公府。
周泽唯来时,纪辰正昏睡着,他躺在床上,因伤痛想要蜷起来,擡动身体时又因牵扯疼得皱眉。
烛火下,周泽唯看着受伤的纪辰,他想碰他,又不敢碰他,引他入局的悔意在此刻达到巅峰。再一次的,悔意和心疼演化为对自己的恨意。
年幼时曦妃问他想要什麽,他说想吃母亲做的花糕。周泽熠从前也问他想要什麽,他却不再答话。
他幼年时失去母亲,连带着原有的所有温暖幸福一同失去。查明真相,沈瑶多次对他说过,明诚忠心耿耿,绝不是会叛国的人,查明沙塔一役的真相,还十万人一个清白。
他的世界被真相二字填满,太满了满到甚至是一片空白。十一年的光阴把过往拉得太远,以至于他除了“真相”二字其他的都没有想起。
记不起和周泽熠一起玩耍时的快乐,在他规劝他远离朝局时想到的都是算计,忽略了一个兄长的心情。记不起七岁前等待太子殿下来兰芳殿的心情,在他提出用自己换他的前程时想到的也是权谋。
那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好像只是发生了,对周泽唯的影响却消失殆尽,周泽唯记得事情的模样,却忘记了事情带来的感受。
可是纪辰不一样,他和仇恨不相关,不存在于过往,他是全新的。
相遇时的春雨润泽万物,赋予所有生命新的机会,周泽唯也当做自己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他想要纪辰,想要平安的健康的快乐的纪辰,他有时候觉得他是太想喜欢自己了所以喜欢纪辰。
周泽唯不敢再想,他看着纪辰,眼泪轻轻流下来。
纪辰醒来时看到周泽唯坐在一旁,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照射着他的侧脸。
纪辰动了动手指,周泽唯擡起头看他,却并不说话,起初是安静的流泪,而后慢慢的靠到纪辰手边,纪辰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周泽轩告诉纪辰,人与人的爱意并不相同,有时候你已经将整颗心捧出,对方还只是把你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别陷入这样的关系。
纪辰知道,周泽轩早已陷入这样的关系并且难以自拔。
纪辰也知道,自己脱不了身了,他也没有想过脱身,他才不舍得留他孤身奋战,他不会劝他放弃,不会让他去过其他样子的生活,他会陪着他,甚至是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