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会甲越想越觉得,李孝寅是故意的。他们关系虽好,但从不跟对方说自己喜欢谁,可不说,做朋友都快十年了,李孝寅就看不出来吗?毕竟,喜欢许敏孜,从幼儿园到高二,人生再短,也这麽多年了。他活到现在,能用十年以上的时间单位形容的“喜欢”,只有许敏孜这个人啊。

许敏孜从小学跳舞,他也去学跳舞,舞没学成,最后李孝寅陪着他学会了空翻,侧空翻,前空翻,后空翻。

那会儿育才初中有课间操,他出衆的柔韧性和弹跳力被老师发现,于是当了初中三年的领操员。开始还扭扭捏捏,死活不肯。

“不,我不跳,我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真爷们”他面露悲壮之色,说什麽“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到底还是当了领操员。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知道身后有许敏孜在看着,他认真地做着每个动作,直到毕业。当时就有一些女生议论,说领操的那个男孩子好认真好可爱啊。许敏孜听到,不知道为什麽很得意,就跟大家在夸她本人一样。

陈会甲早就发现了,打破表演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演得好,打破跳舞尴尬的最好办法当然也就是 - 跳得好。

不久后,他就其他班的领舞一起,在舞蹈室认真地学跳民族舞了,舞蹈动作并不複杂,他学得很快。有个动作是直着脖子昂起头,一手叉腰,一手划水一样摆开,伴随着双腿的左右跳跃,他很开心,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郝馨是个典型的没什麽表情的舞蹈老师,她自我要求高,对学生要求也高。面色严肃地看着大家跳了一遍,她忽然眼睛一亮,击掌道:“我刚有个新想法。来,我们这样试试看。”

原来,她在两个学生的动作之间看到了整体感,决定稍作改动,加一个互动动作。

许敏孜倒觉得没什麽,大大方方地面对着陈会甲,不过是转一圈。但陈会甲的耳朵红得发烫。害得许敏孜也尴尬起来,丹凤眼睁得圆圆的,怔住了。

“这个女生怎麽回事,动起来呀!”郝馨注意到许敏孜没有跟上节奏,卡了半拍。

许敏孜微微皱起眉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最不喜欢被批评。两个人一句话也没交流,跟着其他班的所有领舞,全听老师指挥,终于把舞排完了。

出了舞蹈室,陈会甲就追上了脚步很快的许敏孜。

“那个,对不起。”

“什麽对不起?”

“刚才练舞的时候,我影响你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表情有些引人注目。

“没有,是我自己走神。你怎麽会影响到我呢?”许敏孜冷冷地说。今天中午陈会甲说他约了人在校外吃饭,上学期又给人送紫色的贺卡,这两件事加起来,让她觉得陈会甲怪怪的,越来越陌生。

意识到说话的语气有些重,许敏孜开始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继而又感到莫名其妙的委屈,要不是转身走得快,陈会甲就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了,真是丢人。为什麽哭了呢?

陈会甲呆站在原地,微张着嘴巴,变成了个傻瓜样,脸不红了,反倒变得很白。是啊,自己怎麽会影响到许敏孜呢?真是自作多情。可是他并没有生许敏孜的气。他喜欢她,从未改变过。而且许敏孜曾经对他也很好。小学时,陈会甲的耳朵生冻疮,被数学老师拧出了血。第二天,许敏孜就给他带了最好用的冻疮膏。她还教陈会甲叠纸船,折小星星,那些美好的时光,点点滴滴,教人怎麽忘得掉呢?

也许等到毕业,嗯,毕业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她说。

不会消失的过去

校庆结束后,所有的课程、作业和考试都开始渗透高考的要求。进度快的,比如化学,已经进入高三第一轮总複习。

日子平静地流逝,直到突然而至的雨水,碾碎了一碗夏天的干香草。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教室里,笔尖也在柔软厚实的白纸上哗哗飞舞。

课间休息,东方宝儿来找纪婵悦,两人站在窗前看雨。宝儿说:“雨后的空气中有一种清新的泥土味。”纪婵悦点点头,说她最喜欢听雨声,特别是雨夜,做完了作业,看些跟考试无关的书,最幸福了。

任泰豪刚做了道化学题,听到东方宝儿的话,忍不住说:“那种泥土味,是放线菌的代谢副産物 - 土腥素 - 以气溶胶的形式发散,混合了大气放电産生的臭氧的气味。”

东方宝儿转过头,惊奇地看着他。

“任泰豪,你真的会破坏气氛。”陈会甲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在转动着圆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