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真实的场面一定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靠想象给他一个不像死亡的死亡。
赵善吾至今还保留着十几年前李信昶从巴黎寄来的那张明信片,背面是塞纳河的黄昏和教堂的黑色剪影,他的字迹清秀而潦草:
“到头来,人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总和,其他时间都是漫长的等待。”
而李豫则,就是李信昶同父异母的弟弟。
“找到了!”一声兴奋的呼喊,让赵善吾的回忆戛然而止,他急忙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一见喜
原来他们走错方向,去了人迹罕至的山北,离大部队所在的山南越来越远,所以救援小队第二天才找到。
“有没有吃的?”这是李豫则看到他们后问出的第一句话。赵老师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面包和牛奶,李豫则把面包分给李孝寅,然后跟救援人员解释说,李孝寅的腿受伤了。
当被询问他们为何在山中迷路,李豫则没等孝寅开口就主动承担责任:“是我贪玩迷路了,忘记老师的嘱咐,没有跟上组织。”赵善吾有些怀疑,以他对李豫则的了解,这件事只可能另有隐情,要不就是他和李孝寅关系好,替他担责,这也是可以想得通的。总之不管怎样,这两个人平安无事就好,赵善吾不想再追究了。
接着,李豫则又向救援人员致歉:“调动那麽多人力,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辛苦了。”他甚至还鞠了个躬,孝寅眼睁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但他如果这时候跟豫则抢着认错,反而让大家生疑。
“你们安全就好。其实我们很担心,因为昨晚是最关键的,如果夜间降水,加上刮风,温度降到十度以下,人体就有失温的危险。再说,山里有野猪,碰到也挺麻烦。”蓝天救援队和烟青山慈善基金会这两个民间组织,上头是同一个管理人,基金会大楼前经常停着救援队的车子。而李哀民给基金会捐赠过几次,会长和救援队的队长都认识他。也知道这次失蹤的学生里有李哀民的儿子。
“哦对了。”李孝寅把遇到豹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们遇上云豹了。”人群中一个相貌眼熟的中年男子显得很惊喜,原来他是董三醒的爸爸,作为林业局的代表也参与了此次救援行动。
李孝寅确实没认错,他看向豫则,笑了笑。
听董三醒的爸爸介绍说,云豹是烟青山的常驻民,它只在晚上活跃,是个非常神秘的树栖独行侠,近几年都没有人说遇见过它们。云豹个头小,胆子也比较小,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它只吃自己熟悉的动物,比如幼年麂子、猪、野兔、猴 还有鸟儿和老鼠。
“它在树上躺着,应该是吃饱了在消化和休息。你们很走运,比它危险的其实是毒蛇。”
李豫则想起自己一开始误以为云豹的尾巴是毒蛇,如果真的是毒蛇,恐怕还难缠一些,不禁有劫后余生之感。
回家的车上,可能是撑得久了,李豫则突然感到一阵烦闷不安,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
李孝寅看他脸红红的,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衣袖,问道:“不舒服?”
李豫则勉力支持,调整了下坐姿,如梦初醒般:“还好,就是觉得有点累。”
李孝寅心想,确实,昨晚自己说着话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李豫则多久以后休息的,而且这一路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自然更累。孝寅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车窗外,悄悄去牵豫则的手,豫则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李豫则回家后就高烧不起。并且头痛欲裂,期间只是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吃药、吃粥,眼睛酸痛到睁不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完了周末,到了周日晚上七点多,体温恢複正常,这才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发现有孝寅的好几条短信和未接电话。
“我的脚踝已经上药了,正在好转,不用担心。”
“放心补觉,作业做不完我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很着急,看到消息后回複我一下。”
豫则昏天暗地地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看到孝寅的短信后,脑袋沉沉的,撑起身子坐起来回複:“对不起,昨天开始发烧,一直没看手机。”紧接着又写了一条:“现在好多了。”
刚点击发送,孝寅那边就传来新的短信,几乎是同时:“好点了吗?”
“醒了?”门口传来李哀民的声音。原来他怕打扰到儿子,刻意把脚步放轻,换做平时,以李豫则听觉之灵敏异常,再小的动静也会觉察到,不过今天他的心思都在手机上,故而没有注意到爸爸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