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甲戴着面具演海巫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居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裴蕾又瞪大眼睛,捂住嘴轻呼,许敏孜问她干嘛,裴蕾说,我好像猜到为什麽那次陈会甲演得很好了,因为戴面具可以看不到脸红。
这是裴蕾根据自己的经历立刻联想到的,因为她以前看到李豫则也会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书往上挪,遮住半张脸才能正常说话。许敏孜听到后,默默无言,甚至显得不愿再看那图片一眼。
“走吧,走吧,别胡思乱想了。”许敏孜说着,转身就看到了李豫则和李孝寅,许久不见他们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此时乍一看,风华翩翩,俨然一对般配的璧人。她微微一笑。
“你们好啊!”裴蕾热情地挥手打着招呼,以前她看到李豫则还会害羞,现在知道了他的秘密,反而可以表现得大大方方,不用遮遮掩掩。
“你们在这干嘛?”孝寅笑道,许敏孜欲言又止,孝寅却随即看到了墙上的专栏照片,立刻认出来,神色一变。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却是豫则开口:“我们选个日子去看看他吧。”
“去他家吗?”裴蕾问。
孝寅摇摇头,他知道陈会甲的爸爸把他的骨灰存放在了烟青山的传化寺。
许敏孜想等外公把水飞蓟的花寄过来,就说:“下周二怎麽样,我看了天气预报,那天出梅,不下雨,而且工作日没什麽人。”
“好啊,”裴蕾当场表示同意,“刚好我们也可以準备一下。”
豫则因为本周日就要去德国,只有这两天腾得出来时间,于是他们四个一商量,决定各自前去。
晚上,许敏孜收拾房间,在杂物箱里翻出了一张卡片。这是上小学那会儿流行收集的小浣熊方便面的一百零八将水浒卡。许敏孜的妈妈一向禁止女儿看电视剧,也不準女儿吃方便面这样所谓的垃圾食品;陈会甲的爸爸却不怎麽管教儿子,有时候打牌赢了,便给儿子零花钱打发他自己玩去。陈会甲跟其他小男孩一样癡迷于收集水浒卡,但经常手头不宽裕。当时,有的孩子可以一整箱一整箱地买干脆面,一次性全部拆掉,面饼啃一口就扔,就只为了收集水浒卡。
后来,许敏孜托陈会甲在学校小卖部偷偷给她买干脆面,然后里面的卡归陈会甲,结果连买了几包都是笑面虎朱富。唯一一次抽到了林沖,因为许敏孜喜欢,陈会甲就给了她。
这张傲立于风雪中的豹子头林沖就被许敏孜夹在笔记本里,毕竟是纸做的,卡面已有磨损,烙上了时光的印记。可是只消看一眼,过往种种便浮上心头。白天裴蕾的话又响在耳边。许敏孜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在椅子上,从书架的最上层取出厚厚的植物百科全书,翻到二月兰那一页,把林沖放了进去,合上了书。
二月兰就是那天她和裴蕾在黄秋粟半身像的花坛里看到的紫色小花,也是她和狗尾巴草一起放在男生宿舍院墙外的花。
周日,裴蕾请许敏孜去看电影,是新上映的陈凯歌导演的《搜索》。许敏孜先到了电影院,取了票在门口等着。远远看到裴蕾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一袋淡黄色的东西,远看不知道是什麽,近看,出人意料。人家看电影都吃爆米花或者妙脆角,只有裴蕾抱着一纸桶糙米棍子,说她在路边看到买的,兴沖沖地递给许敏孜。这是一种玉米炸出来的空心膨化棒,又香又脆。
看完电影出来,两个人都无限感概,裴蕾说,网暴太可怕了,答应我,许敏孜,你以后去电台工作,可不能当这样的新闻人。许敏孜说她当然不会。裴蕾又问,你说叶蓝秋该不该在知道杨守诚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写遗书跟他说“我爱你”?
“道德上肯定不对,但人都要死了,说真心话也可以理解。反正,即使没有这个叶蓝秋,杨守诚以后也会遇到别的叶蓝秋,因为他不爱陈若兮,不然他也不会七天不到就深深爱上另一个人。”
裴蕾点头赞同,随即从包里拿出几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几部经典国産电视剧的蓝光影碟。
“吶,给你的毕业礼物。你妈不是不让你看电视剧吗,上大学了不管你了吧,给你看个够!哈哈哈哈哈,我好吧?”
许敏孜以为裴蕾一直会这麽没心没肺地开心着,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从新闻上看到裴蕾的爸爸出事了。
“芳定市中级人民法院近日一审以受贿罪判处容安县人民法院原副院长裴堃垚有期徒刑两年零七个月。”
裴蕾才知道爸爸并不是外出公干执行什麽需要保密的任务,而是因为涉案接受审查,等待判决。她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我爸爸,他很好很好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敏孜,我怎麽办啊!我这辈子怎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