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中又生出希望,希望来了,赌气似的,如滚滚浓烟。他翻过身去搂着孝寅,孝寅也紧紧抱着他,两个人在雪地上打滚。
“我想你想得发疯 ”
本以为怎样也不够,到头来,最终,原来能彼此相拥就足矣。
当那白色像迷雾一样退去,他和孝寅头靠着头躺在雪地上,在蓝得纯净的晴天之下,看白桦树的顶冠靠近着彼此,好像绵延的大地上最后两个相互安慰的精灵。
周围安静得使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六秒钟。
时光飞速倒流,停在十岁那年。他低头看着金色怀表上的秒针走了六下,擡头就看到张桦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此没有再回来。十五岁,从李孝寅因为迟到而小跑到教室门口,到经过他面前走到自己的座位,也只有六秒钟。
那是李豫则七次心跳的时间。
人物番外
(一)钱雪深 - 歧途
一年一度的芳定市园博会花展刚刚结束,临近年关,附近的花鸟鱼市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这个是血鹦鹉,但我们都叫它红元宝,这名字好啊,吉利!喜庆!昨天一饭店新开张,要了88条红元宝,每条99块钱,嘿嘿!指定生意兴隆。”
水族店的老板心情很好。钱雪深的目光扫过一溜排儿的鱼缸,什麽红尾企鹅灯,玻璃猫,都是常见的观赏鱼,但他并不熟悉。钱雪深不养鱼,李哀民也不养鱼,只喜欢盆景。
有个中年男人进了店,说要买霓虹青雀,钱雪深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说这鱼是闯缸鱼,不是买来看的,是专门用来测试水质的,说白了,是一种廉价而有用的工具。
“什麽?龙鱼?”老板笑着摇头,“我这小店儿,可没有这玩意儿,嘿嘿。”
顾客和老板看对方都知道点儿,就聊起了龙鱼。
“我给你看张照片,怎麽样?这个。”
“好看。价格?价格不好说,这里头水深着呢。哪有标準价啊,都是圈子里的人自己炒起来的,有价无市,你觉得它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这人找鱼,鱼也得找人吶,是吧!这是我们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麽?比供祖宗还难呢!买得起也养不起,那种颜色,一般人真养不出来,你得请个人来养,要不怎麽说术业有专攻呢 我们也就养养巴西龟,嘿嘿 ”
“现在也有便宜的。”
“主要是东南亚那边大量人工繁殖,可不就降价了,那话怎麽说来着,飞入寻常百姓家?便宜也是相对便宜,其实还是贵。嘿嘿。”
钱雪深本来是来给李哀民买红玉珠的,得空儿了到处转悠,被水族店里的花花绿绿吸引住了,才在这逗留了会儿,听老板和客户说了好半天,什麽氧气泵,低温天气,加热棒,灯照,泥鳅段和虾仁 忽然接到蒲烟嫣的电话,说她回老家了,对方的意思是今年不带自己见父母了,还得再等等。钱雪深最近和她为买房选址的事情发生了矛盾,两个人意见不合,蒲烟嫣为以后孩子考虑要最好的学区房,钱雪深拿不出那麽多钱。
晚上和李哀民去雨禾山庄,钱雪深跟他的身边人提了一嘴,意外地发现原来刘远洲就很爱龙鱼,他在山庄花园风水最好的地方,打造了一个小小的水族馆,雇了专员照顾。
钱雪深在饲养员小王的带领下,看到了刘远洲的八条龙鱼,一时间仿佛置身于奇幻世界。每条鱼都有自己宫殿一样的小房子,小王说,龙鱼性烈,一缸不容二龙。它们的年龄、性别、産地各不同,但都是价值十万以上的极品龙鱼,
其中一条七十厘米长的龙鱼最引人注目,因为它的体型明显最大,在三米多长的定制水族箱里游动着,小王说,这是马来西亚纯种野生过背金龙,十岁,叫帝相紫金蛟。钱雪深听说,肃然起敬,便觉得它当真有睥睨衆生的帝王之气。
这里的每条龙鱼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最贵的一条印度尼西亚红龙叫翡丽凤凰,其他的分别是红颜掠影,九霄紫霞,极光宝石,深渊传说,战甲雷神,仙衣惊鸿。
钱雪深啧啧称奇,问这些名字是谁取的,小王谦虚一笑,说自己以前是中文系的。刘远洲当初也看上了他这点,觉得龙鱼跟文化人在一起更好。
钱雪深忽然想起了蒲烟嫣,在他眼中,蒲烟嫣就挺有文化的,钱雪深时常觉得不能和她聊到一块儿,只有一次,他以过来人的姿态,责怪蒲烟嫣不该写匿名信给编辑部批评李梅真写的时评。钱雪深觉得这个行为非常幼稚,显得既不懂职场规则也不懂人情世故,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