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压根控制不住地肆意流淌,是他在忏悔,在哀鸣,在赎罪。淩泽控制不住身形,只能勉强靠着身后的围墙才能站立。嘴里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他作呕,心口的痛楚让他难以呼吸。淩泽就这样放纵自己哭得像个孩子,狼狈无助。
言绪看着这样的淩泽,无数次在心里头谴责自己。自己的初心本是除奸扶弱,本想保护身边之人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为百姓造福。
可如今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不惜让他人成了垫脚石,那自己又和萧煜那种蛇蝎心肠的人有什麽区别。
言绪走上前,想去扶住即将倒地的淩泽。可他的手刚一碰到淩泽的胳膊时,便被淩泽一个大力给甩开了,言绪被他甩得一趔趄,幸亏身后的夏安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你别碰我!”淩泽感受到言绪的身形越靠越近,当碰上自己胳膊时,他感觉就像是被尖锐的刺捅进皮肤似的,避如蛇蝎般立马甩开他的手。就算这样,被言绪碰到的地方还是觉着硬生生的疼。
淩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自己的视线终于清明了些,他看见面前的这人虽然是陌生的面孔,但这张皮下是那个骗他,把他当猴耍的人。淩泽一怒之下从乾坤袋中拿出扶光剑,直直地指向言绪,锋利的剑锋在光照下散发出寒光,令人生怖。
“我从没怀疑过你,从来没有。”淩泽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拿在手中的剑因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剑刺入他的心口。
因为眼前之人,淩泽亲手把剑捅入萧辞的胸口。这一次,长剑相指,对上的是罪魁祸首,他要为萧辞报仇。
言绪凝视着离自己仅有分毫的剑锋,心中尽是苦涩,但也有期盼释怀的兴奋。如果这一剑刺入心髒,也许他身上的罪孽就会少一些吧,也许自己再次见到兰絮的时候,就不会那麽羞愧了吧。言绪想到这,缓缓闭上了双眼,好似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夏安站在言绪的身后,一直紧张不已地瞧着。这是言绪犯的错,后果必须他来担。但如果后果是要言绪这条命,那他愿意把自己这条不太值钱的命送给言绪,帮他平了这后果。夏安的手紧紧攥拳,眼睛死死盯着淩泽手中犹疑不前的剑,时刻做好送命的準备。
淩泽端着长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到达顶点。几次都差点要将剑捅进他的心口,可到关键时刻,悬在空中的剑又停了下来。半晌过后,淩泽慢慢垂下手中的扶光剑,擡眸看着灰白的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现下虽然是正午,但天空却逐渐变得阴沉。原本还在天空中盘旋的鸟儿,纷纷都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中。寒风徐徐吹来,随着时间的延长,寒风越发的凛冽。天边的闪电霎时照亮四方,紧接着轰隆作响的雷声为此刻作了最后一曲哀乐。
雨点淅淅沥沥地洒下,一瞬间变成瓢泼大雨。还站在外头的三人,没有一个人施法弄出避雨结界。三人就这样任由雨点浸湿衣衫,心中皆是说不尽的苦涩和痛苦。
淩泽身上的血腥味被雨水沖散,可心中的悲哀仍旧盘旋不去,不死不休。
言绪是骗了我,骗我和他成亲,骗我刺杀萧辞。可伤害了萧辞的罪魁祸首真的是他吗?如果,在道侣大典上,我多思忖片刻,多怀疑一点,也许萧辞的胸口上就不会有伤。还有在很多时候,如果我多相信萧辞一点,或许他会比现在过得更开心。
原来,早在我和他刚见面时,自己就未曾尝试理解相信过他。他虽在轻风寺没有第一时间救言绪,可他永远都是那个直面危险,守护身边之人的人;他虽是醉云巅派来夺取玉魂的人,但他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从未做过对晓风门不利的事。
我始终没有用心了解他,从来没有。
或许,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个伤他至深的人。
骤然,一道惊雷打下,巨大的响声把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三人全部拉了回来。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一身玄衣的萧辞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人的目光全都移到萧辞的身上,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萧辞坐在屋子里,总觉得外头好像有些细碎的声音,虽然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但总觉着是有人在吵架。他没想管,这些小事也本不该他管,可外头剎那间便狂风大雨,萧辞想起自己种在外头的药材还没有挡上遮雨布,要是就这样淋上小半个时辰,它们就绝对活不了了。
萧辞一打开门,便瞧见对面那间屋子的墙边站在三个人,浑身竟已被雨水打得湿透,一个个却还像个没脑子的一样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想来,刚刚吵架的声音便是他们三个人发出来的。萧辞眼尖地瞧见,其中一个人竟然是泽清,他的手上竟然还握着一把上好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