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辞并没有思忖很久,因为马上他的身份就被暴露了。
身份暴露的萧辞就像被人丢进汪洋大海中一样,全身都不禁打着寒颤。自己丑陋的一面终究是被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会不会骂我是叛徒?会不会恨我杀我?尤其是……那个人。
淩泽的心被猛地揪了起来,他看着眼前不知道该怎麽做的萧辞,就像看着一个被人抛弃的淋了雨的小猫。可小猫至少受伤了会叫出声喊疼,可萧辞呢,啥都没学会,就知道忍着,什麽事情都藏在心里,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一会儿,大殿上的恶战就一触即发,言绪不敢再继续往后看。这场恶战刚结束,而他也刚刚认出萧辞是他亲弟弟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梦到这一次血腥的战斗,梦到被自己陷害的萧辞,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里。
那把淩泽的扶光剑笔直地插在萧辞的心口上,鲜血不停地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来,顺着身体滴落在地,他穿着的衣物压根看不出其原本的颜色,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红,铺天盖地的血色浸满了整片地。
无数个夜晚,他都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一身大汗淋漓,再也没有睡意。他无比害怕黑夜,白天里,他至少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暂时让自己的思绪从那一片血珀中离开。可晚上不同,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周围寂静非常,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当时的画面。
深秋的树叶都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秋风吹得窗檐微微作响,丝丝凉风透进屋舍,让言绪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有些微微火焰的蜡烛,被冷风一下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点点还未烧完的蜡,还有漂浮在空中的缕缕青烟。
无边的夜晚里,他都好像被困在了那一天,像一只困兽永远无法脱身。直到他来到了醉云巅,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还好好站在那的萧辞,他紧绷地心一瞬间松了不少。可他却失去了记忆,这让他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言绪猜不到当萧辞恢複记忆,自己将一切都告诉他后,他还会不会选择原谅自己,他还会不会认自己这个哥哥。言绪已经不敢再奢求太多,只希望自己能够护萧辞余生无虞,让他不再有性命之忧即可。
画面里的“言绪”开始了动作,萧辞手中的玄烛剑直接送进了“言绪”的腹部,穿透皮肉的声音刺痛了萧辞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直在重複着,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想到会这样。
淩泽三人听着萧辞的心里话,皆是一阵无言。萧辞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候,哪怕是连夏安都看出来言绪是故意撞上去的,他都没有丝毫怀疑这件事是言绪故意的。也许他当时是慌了神,没有注意到,也许是他不相信言绪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即使看到了,也把它当成是自己眼花的结果。
言绪瞥见画面里的“淩泽”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随即带着扶光剑杀气腾腾地赶来。
“不要!”言绪大喊一声,眼泪随着吼叫滴落出眼眶。可这始终是回忆,怎麽会因为他吼一嗓子就出现丝毫的改变。
尖锐的长剑刺入萧辞的心口,心口处顿时绽放出大片的血花。淩泽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跳动。他的心也跟着萧辞的心口狠狠一颤,疼痛蔓延全身。淩泽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整个人都快要晕厥过去了似的。
他看着萧辞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浓厚的悲伤,淩泽也发狠般疯狂按压自己的心口,眼眶里还在打转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了,纷纷倾泻而出,满脸都是肆意横流的眼泪。他感觉自己的喉头上涌起一股血腥味,好像有什麽东西要喷薄而出。
淩泽生生将内里的淤血吞咽了下去,目光死死地盯着被他刺伤的爱人。萧辞没有说话,只是悲伤地看着“淩泽”,“淩泽”猛地把剑拔出,还带着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跌落在暗沉的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淩泽看着当时的他拿在手中的扶光剑锋上,还有萧辞心口沾上的血。他盯着那些鲜血,目光赤红,如果现在扶光剑在他自己的手上,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拿剑抹了自己的脖颈,让他自己的血覆盖住萧辞留在上头的血液,这样他才能真正原谅自己。
萧辞心里说的话在无限的空间里传开,就像泉水滴落在岩石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淩泽,我的身份是骗你的,但我对你始料未及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淩泽再也忍不住,嘴角溢出鲜血。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头就像被刀一片一片割下来似的,疼痛不已。他终究是欠了萧辞太多太多,多到他也许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萧辞那麽好,自己却这样伤害他,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