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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得无助地哭着、跪着,在萧晗的耳畔轻唤“主人”,替他畅想以后的快活日子,妄图以此可以多挽留他一些时辰。

“主人,你还记得吗?五大门派来犯当日,你叫我一定要跟紧你的脚步,可那天的风很大,婢子实在走不动了,又哭又闹磨得你没办法,最后主人也只好妥协,把婢子扔进了一个石洞里边。”

萧晗浑身尽是血的腥甜,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窒缓,月霖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眼前的一缕碎发,她竭力压下哽咽,苦笑了一下:“忽然刮了一阵大风,天光血红,吓了婢子一跳。那风来得邪乎,婢子就躲在石洞口偷偷往外瞧,不料竟正巧撞见主人坠崖的身影,就在婢子纠结要不要给主人陪葬的时候,便瞧见有个仙君接住了你。”

眼泪伴着温声的细语浅浅而落,月霖跪得累了,索性就盘腿坐在萧晗身前。从男孩的角度看去,她方才虽为跪姿,可腰身却始终紧绷而笔直,但此刻,即便她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的背,似乎已经被什麽重物压弯了。

“石洞虽暗,可婢子看得分明,那位仙君玉树临风、英勇不凡,主人你若真能拜他为师,就可着劲儿地炫耀去吧……”

无果。滴落的血液尚且温热,可萧晗身上却透着雨夜的冰凉,他整个人被倒悬着,就像一个血葫芦,伤口根本没有愈合,反而撕裂得愈发狰狞,怕是无力回天了。

黑夜缠绕着绝望的思绪,蔓延至全身,月霖除了自己的心跳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东西,但她不死心:“洛姨总说‘缘由天定’,如今老天赐了这样一段缘分,主人,你、你就不想争取一把吗?”

萧晗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月霖的语气也逐渐平静,她的表情是少有的平静,神色也一改先前的绝望,“主人,七天、就七天,你若撑过去……”

她抵上萧晗的额头,“就能见到他了。”

门外,一只猫头鹰旋羽而过,折断了树枝,发出突兀的一声“咔嚓”,花苞与枝桠一同飘落,芬芳淡淡。

“好香啊……”

久违的话语和心跳在耳际炸响,月霖确定,这次并非她自己的心髒。而是她面前的那个人的心,那具血肉模糊、快凉透了的腔子里,传出了缓慢但有力的心跳。

月霖一时间半擡着手,不知该作何回应,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主人?你……醒了?”

一抹绯红扫过萧晗青筋凸现的脖颈,他的皮肤毫无血色,花瓣落在上面,就像沉暮茫雪里的一点红梅,他说话费力,几度被血水呛着,最终也仅仅轻吁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那片花瓣被风遗忘在了亡人谷的土地,月霖捡起后,捧在了手心里,“主人,紫荆花开了,婢子去为你折一枝吧。”

“你出的去吗?老实待着吧,等七日之后,他自己就摘了,还用得着你一个小丫鬟吗?鹹吃萝蔔淡操心。”

男孩目测跟月霖差不多大,也就十来岁的模样,理应还没到狗都嫌的轻狂年纪,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几乎是无差别地针对每一个人。

但萧晗明白,男孩这句话有两个用意。其一,是告诉月霖,主子走后,得为自己谋条出路;其二,他话里话外都在给萧晗希望,七日之后,世间万物触手可及,别存死志。

萧晗艰难地睁开双眸,湿淋淋的冷汗淌进眼底,引起一阵刺痛。他发现男孩半蹲半跪,正虚弱地缩在笼子里,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却还虚张声势的小刺猬。

血来不及咽,含在口中又腥又涩,但萧晗还是努力弯了唇角,沖男孩轻声笑道:“多谢……”

那一声饱含温和的“多谢”,却是在男孩卑弱人生中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故此,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干巴巴地说道:“不用谢……”话音尚落,男孩自己又别扭地找补了一句,“反正祸害遗千年,你就且活着吧。”

未隔多时,便来了两个人,他们头戴鬼面,看不出是男是女,二者相视一瞬,提起狗笼子就走。

“喂!你们他妈的是什麽东西?!别动我!老子马上就能出去了,你们敢……呜!”

男孩在笼子里蹲了数日,腿脚早就没知觉了,但他还是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大逞口舌之快。其中一人不堪其扰,便扯了块破布强塞进去,堵上了他的嘴,“鬼王有旨要见这小子,把他收拾干净了,髒成这样,哪能面圣?”

男孩便不由分说地被杂役带了下去,简单清洗一番,套上了干净的棉布衣裳,仿佛在狗笼子里的时日便可以一带而过,卑躬屈膝的痛苦后,仍是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