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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番话怼得唐圣元久久语塞,彻底下不来台了。

唐圣元乃唐梦安同父异母的兄长,按辈分,萧玉笙理应尊称他一声“舅父”,但萧玉笙并没有这麽做的打算,他甚至默许了萧云清的无礼,待开口时,话里话外都刻意透着明显的疏离:“廿载之前,贵派曾指天誓日要和三清湾断绝往来,如今若在下同意这桩婚事,不仅有违小女意愿,更是愧对先慈的在天之灵。”

赤裸裸的秋后算账,令唐圣元整个人都僵硬了。彼时扶桑洲灭门,上修界对萧晗口诛笔伐,不免连累了萧峰和唐梦安,而唐圣元担心引火烧身,于是立下誓言——因唐梦安教子无方,养虎为患,故而将她扫地出门,与蓬莱岛再无瓜葛。

所以哪怕后来吃了亡人谷的苦头,唐圣元也不曾向三清湾求援,可现如今,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长年累月变本加厉的掠夺已经令蓬莱岛不堪重负。

见萧玉笙沉默不语,唐圣元的一颗心彻底跟着沉了下去,良久的寂静之后,一直闷不吭声的唐姝婉突然站了出来,她跪到唐圣元的身旁,向着萧玉笙争取道:“倘若尊主不见弃,小女愿嫁与萧公子为妻!”

一时间,在场的衆人不禁面面相觑,唐圣元更是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女儿喝斥出声:“姝婉,你这简直就是胡闹!”

谁都知道萧蔚明血统不纯,他虽是三清湾的长公子,却并非萧玉笙的亲生骨肉,不过是亡人谷下捡回来的一个遗孤罢了。

所以唐圣元一直在打萧云清的主意,若自己儿子能娶了萧玉笙唯一的血脉,那无论亡人谷何时攻打蓬莱岛,都不愁三清湾会袖手旁观。

但此心不可昭然。

唐姝婉清楚,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定然不能贪图太多,必要时刻,又何必在乎一时得失,“父亲,再放任亡人谷恣意妄为,上修界迟早会被蚕食殆尽的。若这次联姻可使两派和衷共济,女儿在所不辞!”

唐姝婉清醒而果决,唐圣元暗自思忖了一番,最终咬咬牙艰难地说道:“在下愿意遵循小女的提议,只望能求得萧掌门的首肯。”

“求您了!”

唐姝婉伏下了身,唐圣元的脊背也逐渐佝偻,他们卑微地恳求,捧鞠着蓬莱岛所能付出的最高代价。

萧蔚明早已心属月霖,怎能另择良配?萧云清想要阻止,“可是爹……”

奈何萧玉笙只是轻咳一声,竟没有立刻回绝唐圣元的请求,萧云清的眼眸里充满了挣扎和不解,“爹,你明知……”

“清儿。”

萧蔚明钟情于月霖,萧玉笙是知道的,他犹豫的这一刻,似乎已不再是往日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掌门,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但大局当前,他必须权衡利弊,哪怕有所必要的牺牲……

不等萧玉笙思虑周全,大殿之外便传来一声沉稳的嗓音:“在下萧蔚明,参见唐尊主。”

萧玉笙诧异地望向殿外,只见殿门洞开,少年单薄的身形出现在耀阳的明光之中,他面容犹带不甘,目光却坚定不移。跨步进来时,萧蔚明还有些木讷,仿佛心中尚有执念未了,然而他很快便平複了思绪,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走进了大殿。

萧云清想再说点儿什麽,可已然于事无补,所以她只是无助地唤了一声:“哥……”

萧蔚明的嘴唇似乎在轻微发抖,却无疑撑住了场面,他每向前走一步,这副躯壳与身份便也越来越浑然契合。当萧蔚明穿过中央,来到萧玉笙的面前时,自背后看去,哪还有什麽遗孤的影子,他分明就是三清湾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蔚明……”

不及萧玉笙多言,萧蔚明便一拂衣裾,行礼下拜:“唐小姐端庄秀丽,贤德良善,若能娶其为妻,乃孩儿三生之幸。”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在此时,摇光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拄,令嘈杂的清辉阁里顿时鸦雀无声,他低头凝视着萧蔚明,末了高声赞扬:“萧公子此举,大善!”

尘埃落定,唐圣元的肩头也慢慢松懈下来,他转过身,背对着萧玉笙,看向唐姝婉不卑不亢的面容,忽有一股愧疚混杂着感激涌上心间,他轻轻拉起唐姝婉的手,“姝婉,你当真想好了吗?”

唐姝婉点了点头。

面对委曲求全的女儿,英明一世的唐圣元也难免老泪纵横,终是叹了一句:“是爹无能,对不住你……”

随后他整理衣冠,重拾颜面再度望向宝座之上的萧玉笙,“萧掌门,既已定亲,那在下便先带小女回去,恭候令郎的三书六聘了。”

而萧玉笙也回望着唐圣元,“唐掌门请放心,犬子虽愚钝,但胜在心善,必不会辜负了令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