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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即使萧晗的到来是他始料未及的,但这区区的变数并不会影响大局,所以亓官楠悠哉悠哉地道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师父啊,真是太久没这般唤过你了,说实话我还挺怀念的,哪怕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罢了。”

圣道与仙道不同,仙道乃依靠修为延年益寿,但圣道之人无法名列仙班,却是尘寰至极,凡修此道者,无需灵力法术,也可根骨长存、血肉不衰。

两百年了,亓官楠容颜未改,一直是以少年之姿混迹修真界,最终拜了尚且束发的萧晗为师。

“你的两缕恶魂便出自我手,还有你遇到的很多人,都只是我的一抹魂魄罢了。”亓官楠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说来也巧,你若不是个坏胚,我还真未必能操控得如此得心应手,哈哈哈哈!”

面对亓官楠赤裸的讥讽,萧晗沉默了,他伸手搭上亓官楠的肩膀,打断了他这种歇斯底里的笑,“小寡妇,我知道是你。”

亓官楠登时怔忪不语,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极低,压抑其中的是显而易见的痛苦:“你知道是我?嗬,神机妙算的何仙君知道是我,所以然后呢,杀了我?”

萧晗兀自没有应声,只是撤开了手,此刻煎熬的沉寂令亓官楠彻底慌乱起来,他感觉身上的温度在逐渐消散,可在与萧晗的对视间,好像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肩上,亓官楠侧目,竟是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

他想起当初在九曜潭里,萧晗也曾变出过一只猫头鹰,金棕色的羽毛扇动,在暖洋洋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彼时萧晗让他喊自己一声“哥哥”,他没喊,反而直呼其名“何絮”,后来萧晗拿他没办法,便把猫头鹰直接给了他。

再擡眸时,萧晗已经走了,看方向是要飞往西峰,亓官楠并不打算追上去,只是停在原地呆呆地目送萧晗远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头鹰的翅膀。

察觉到有人走来,亓官楠扭过头,发现沈谪仙同自己一样,也在望着天际的那抹红衣。

沈谪仙问道:“你的棋局里,可曾出现过这枚棋子?”

亓官楠知道他指的是萧晗,隧觉无趣,甩袖欲走,“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是故棋有不走之走,不下之下,误人者多方,成功者一路而已。”沈谪仙轻摇折扇,一双平素含情的眸子在此时却狠戾横生,他用霄雿挡在亓官楠身前,垂首轻道:“能审局者多胜。”

亓官楠推开好似威胁自己的神器,他深感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自古及今,弈者无同局。”

这次并非是佯装样子,他是真的算不出,萧晗作为变数,究竟能否活到最后。

为了报仇雪恨,亓官楠这一盘棋下了两百年,这一盘棋下得太大了,大到跨越了经年似水、囊括了山河万里;可这盘棋也很小,小到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的苦恨芳菲,小到连他难得想高擡贵手放过的一枚棋子都保不住。

大红的喜袍翩然飞扬,似水墨江南中的一点朱砂,沈谪仙看向萧晗渐行渐远的身影,只默念道:“二郎,保重。”

萧晗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甩下了衆位宾客,率先一步独自上了西峰。

距西峰越近,萧蔚明便越感应到四周有隐隐的煞气弥漫,他劝说唐姝婉留在半路,若有什麽不测,也好及时逃离,毕竟一场充满利用的联姻,不足以让一位无辜的女子搭上性命。

唐姝婉识得大体,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萧蔚明必须要做个了断,而这煞气源于的那个女鬼,或许才该是今日名正言顺的新嫁娘,自己却是占了她位置的罪魁祸首。

唐姝婉停在了西峰半腰,她为自己施下了结界,看着萧云清也步履匆匆地往顶端上走,心髒骤然一顿,随即一种难言的不安涌了上来。

传言萧家二小姐的祖父祖母便死于厉鬼之手,她的母族又遭鬼王屠戮,顾氏所在的扶桑洲时至今日仍兇煞沖天,最开始的五大门派自此也仅剩下了四个。

唐姝婉忽然很好奇,如果西峰之巅的女鬼正是萧蔚明的心悦之人,那萧云清会念及手足之情,而放过她吗?

萧云清不曾注意到唐姝婉眸中的悲悯,她握紧了腰间的紫金箫,其上挂着的翡翠流苏随风摆动。

西峰之巅,萧玉笙疾步行至了长明殿,血从他右臂的断截处汩汩涌出,但经方才一战,他已然没有多余的灵力止血了。萧玉笙伸出左手,沾了点儿伤口的血,旋即席地画符,一道蓝光闪过,香火立刻被笼罩在屏障里。

这是三清湾世代相传的法术,由于先前发生过谋权篡位的事情,所以每当掌门继位之日,便要签订血契,必要时可开啓屏障,保证一派宝座不会被奸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