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女色的齐寒石活成了寺院里的和尚,自然对于两情相悦的事不怎麽开窍,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明白,那日对着南星既要命又甜蜜的沖动,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情窦初开的齐家少爷在谈情说爱的道路上跑偏得厉害 ,一上来就奔着断袖去了,谈个恋爱,也要谈得不同凡响。
第二天,南星早早便起了床,将师父吩咐好的事情做完,请了半天的假,又摆脱了跟屁虫程浩风的纠缠,便无事一身轻地出了门。
这一日的天气甚是晴朗,空中缀着几团松散的云朵,像是谁家做被子的棉絮飞上了天。
若搁在往常,南星出门放风,要麽是陪着师父行医问诊,要麽是领了师命出门采药,偶尔能有些閑暇,身边也大多坠着师兄弟们,如此算来,这倒是他少有的独自外出会友的经历。
南星按照约定,来到了城南的南福大街,刚刚拐入主路,便远远地望到彙贤居的二层酒楼矗立在一旁。
南福大街是进出歙州的交通要道,四方往来的货贩走卒,十有八九都会聚集于此歇脚打尖。不过彙贤居,虽然名字起得雍容文雅,可是因为消费档次太高,彙聚得都是全天下的富贾,达官显贵之人。单单是从雕栏玉砌的门脸儿,就能看出大概端倪,只差在门口挂上一块“无钱莫入”的牌子——不过就算穷人能进,也多半会被菜价吓个半死,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谁会想着平白无故地进去受这份刺激。
彙贤居负责迎门的小厮,察言观色堪称一流,他见南星一身穷书生打扮,实在看不出半点富贵,刚想要出言阻拦,却听对方报上了齐公子尊姓大名,便转瞬堆成了一张笑脸,毕恭毕敬引着他上了二楼。
南星只一眼,便从嘈杂的食客中发现了齐寒石的身影。再怎麽说,齐大公子也是个英气逼人的俊秀少年,宽肩窄腰大长腿,随便往那里一戳,都是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
经过了大半宿的心理建设,齐寒石总算将直面南星的胆怯克服了七七八八。他一遍又一遍地开导自己——这事吧,就和平日里潜心练功没什麽两样,本质都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他甚至堂而皇之地想,日后尽量多找机会,经常见面就好了,最好是低头不见擡头见那种,若是能够天天腻在一处,自然更好不过。
看到南星迎面走来,齐寒石顿时心花怒放。他如沐春风地站起身,亲自迎了过去,落座之后,又吩咐了店家几句,不多时,各式珍馐美味,便被排着队地送了上来,一一摆开阵势,将不大的桌子铺了个严严实实。
齐寒石按耐下心中悸动,对南星道:“这些菜都是这里的招牌,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南星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想: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开药铺的吗?熊掌鹿茸海参鲍鱼,全都是可入药的大补食材,吃完恐怕要连喷三天鼻血,不上火才怪。还有对面这位土豪阔少,点菜八成只看贵贱,闷着头先把价格高的指了一遍,反正家底殷实没所谓,钱多得花也花不完。
齐寒石见他默不作声,连忙关切地问道:“怎麽?不喜欢吗?”
南星牙疼似地摆了摆手道:“最近上火上得厉害,吃些清粥小菜就好。”
齐少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稀里糊涂地点了一堆,竟连道素菜也没有,失策呀失策!他急急忙忙地喊来店家,又见缝插针地在桌面上塞了两道去火的精致小菜,终于才算告一段落。
南星从面前堆成山一样的盘子碗中擡起头,对齐寒石说道:“公子大病初愈,眼下虚不受补,饮食还是清淡为好。”
齐寒石伸向鲍鱼的筷子仓促地停在了半空,好像被当衆捉奸了似的,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讪讪地收回手,笑了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其实……平时也不大吃这些的。”
南星看他的模样有些可怜,对比之下,反倒自己才是为富不仁的那一个——还不準家里的长工吃肉,于是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平时吃点没关系的,养生讲究的是荤素搭配。”
齐寒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这回若是没有先生,我怕是要一瞎到底了。”
南星道:“公子吉人天相,再说这次的眼疾又不是什麽疑难杂症,只需对症下药罢了。”
“先生谦虚了。”齐寒石道:“头来之前,我爹还说,宛城的郎中若是能有先生的水平,当初我的病也不会被拖了那麽久。先生如此丹青妙手,可曾想过将来去太医院继续深造?”
南星听闻,不由愣了片刻。他学医多年,怎会不知“太医院”是个什麽地方——这是当朝医学界的最高权威,也是大燕衆多学医弟子的毕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