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听“簇”的一声爆响,一朵巨大烟花升腾夜空,将漆黑的夜照成一片白昼。
几乎只过了片刻工夫,马蹄之声隐约响起,埋伏在不远处的方世涵带着一队轻骑沖了过来。
“南星,这儿不是久留之地,你把殿下交给温良,快跟我走!”齐寒石试图将他与周祺煜分开。
南星却歇斯底里地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你振作点!”齐寒石情急之下吼道:“南星,你听我说,殿下只是暂时昏了过去,你若不想搞成生离死别,就给我振作起来,他需要你救活他,但前提是你得先活着回去!”
南星怔了一瞬,像是被忽然点醒,空洞的视线重新清明起来。
齐寒石抓住机会,将昏迷中的周祺煜塞给温良,自己一把扯过南星,抱着人翻身上马,猛地一拉缰绳,引得战马高高跃起,飞奔而出。
大燕夜袭乞木,皆是有备而来,以精锐骑兵作为先锋,打了个措手不及。乞木驻地虽兵力雄厚,可毕竟因为一场大火乱了阵脚,又被泻药放倒一批,原本十成兵力被挥霍掉大半,两军甫一照面,先行败下阵来,顿时被大燕铁骑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混乱之中,南星看到了不远处僵在原地的乌尼,手中依然握着那把短弯刀,却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修罗之像,震惊地无所适从。
一股撕心裂肺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苍天吶,怎麽会变成这样!
南星自然不知大燕夜袭乞木的计划,他有心挣扎下马,去找乌尼解释清楚,可一想到仍在昏迷的周祺煜,终于还是狠下心咬了咬牙,跟随齐寒石一骑绝尘。
大燕铁骑长驱直入,像是一把利剑,生生将乞木大营豁出一道缺口,随后精锐步兵跟进,彻底蹚平了前进的障碍。
乞木王不肯缴械投降,咬紧牙关,硬是咬出了一口负隅顽抗的骨气,带着一衆残兵与大燕苦战了三天三夜,可毕竟大势已去,最终力不能支,稀里哗啦地败下阵来。
至此,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最终以乞木惨败,大燕大获全胜告一段落。乞木王及一衆贵族将领悉数被俘,随军押送大燕北疆驻地。
对于大燕而言,这场胜利弥足珍贵。经由此,乞木这根常年插在边疆的毒刺,终于被连根拔除,亡国之危已解除,至少能换回大燕五至十年的太平。
朝中上下松了口气,举国一片欢腾,可是驻扎于北疆的大燕军队却迟迟未见班师回朝,一来,战后还有些后续事宜需要处理;二来,大燕太子周祺煜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之中,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只能暂时留在北疆。
驻地的炊烟送走了最后一抹残阳,草原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太子的营帐内,昏暗的琉璃光下,枯坐着一尊人形雕像,南星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他面前的人。
自从回到北疆驻地,他已经这样不眠不休守了周祺煜三天三夜,任凭谁见了,都不免一声叹息。
那日为了南星,周祺煜生生受下额森一箭,险些把血流干。
南星从医多年,治病救人的沉着冷静,已是骨子里的本能,却在面对周祺煜时前功尽弃。一看到他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就控制不住地崩溃,手抖得连纱布都握不住,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一旁的程浩风看不下去了,便咬着牙接了过来。好在这一箭虽然兇险,却万幸避开了要害,他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周祺煜体内的箭头取出,又连忙止了血,算是将他的命从阎王那里挣了回来。
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周祺煜却迟迟没能醒来。他实在太虚弱了——整个人色厉内荏全凭一口气吊着,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殿下不醒,南星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既内疚又自责,心疼地肝肠寸断,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固执地不肯离开。
原本与他同住的程浩风独守了几天空房,终于忍无可忍,斟酌着词句道:“三哥,这都三天了,你连个眼都没合过,好歹去睡会儿吧。你放心,这儿还有我呢,若是殿下醒了,我马上去叫你好不好?”
南星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祺煜道:“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是我休息,是你休息!”程浩风急道:“你说你光这麽盯着能有什麽用?我好歹也是个学医的,从没听说眼神还能治病的!”
他见南星充耳不闻,叹了口气,继续道:“三哥,你这样苦熬下去根本没意义!别等殿下醒了,你再倒下,这还有完没完!”
“浩风,”南星开口道:“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