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知道,北地读书人大多是耕读传家,每年还有农忙假回家帮忙收田里的作物,和南地那边可以专心读书,家中有其他族人供读的情况有所差别,学习氛围也差了些,所以每逢科举结束,看着像是北地人才少,实际上是自身条件不一样,没那麽容易出头罢了。”
原本是要惠及北地?
文序挑了下眉:“那后来怎麽说?”
“后来天临帝上位后,光是收拾南方为富不仁的富户,以及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的官员都费尽心力,还没来得及惠及北地学子,皇上就……”冯淮住了嘴。
他不清楚文序知不知道如今龙椅上那位的事,只能含糊过去:“您看如今北大营所在的县城,张县令还是前朝官员就知道了。”
连这种重要地方的官员都来不及换,更别说什麽惠及学子了。
“本来大盛不禁海,水路可通各个州城,按理说物价应该更便宜才对,可是在一些官员的掌控,和当地富商有意为之的情况下,某些物价还是居高不下。”
“打个比方,咱们北地特産的野山参,只要本地富商统一行径,外面的人想收购也得看富商的定价,定价高了,交易契记录在案,交给当地官府的税金可不就高了吗?”
“可是笔墨纸砚和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不一样吧?”文序忍不住道,“莘莘学子可都是大盛的脊梁,连他们需要用的东西都能大做文章?”
“谁说不是呢。”冯淮垂下眼睛,一抹讽刺的笑挂在嘴角,“以笔墨纸砚原来的价格,寒门学子求学已是不易,如今再这麽一弄,您猜最后什麽人才能读得起书,考得了科举?”
富商或官家的孩子。
文序默默念着这个答案,总算是知道为什麽辽风府巡抚对此事不闻不问了。
北地本就不如南地学习氛围浓厚,只要再增加一点点求学的压力,就足够这些寒门学子放弃,剩下的就是自己家族的孩子和富商家的孩子竞争了。
一个是家族里有官身,最差也有个同进士的家族,一个是三代之内不能科举,只有金银钱财的家族,科举结果一目了然。
冯淮咬牙道:“皇上连北地的一些官员都来不及更替,更别说派钦差大臣替天巡检了,所以这些人就仗着皇上注意不到,暗地里搞事情。”
如果查出来,他们顶多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富商们缴纳的都是税金,也不怕人说自己收受贿赂。
如果没有查出来,自己家族的孩子只需要和那些酒囊饭袋的富家子弟竞争,以后无论是入朝为官或是调回来,都是家族的助力,如果是后者,这北地就全是他们的天下了。
有些事说得再详细,就该涉及得更深了,他们出门在外,难免得防着隔墙有耳,冯淮便言尽于此。
文序也转了个话题:“那福堂是怎麽回事?”
“福堂啊。”冯淮感慨道,“它在前朝还有个名字,叫弃婴堂。”
这句话一出,青石和墩墩顿时擡起头来,就算他们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听着也不像什麽好去处。
文序倒是知道,在他的历史里就有弃婴塔这个出处,弃婴这种行为确实很没人性,但是不知道和这里的弃婴堂是不是同一种性质。
冯淮解释道:“在前朝的时候,重男轻女现象尤为严重,生了女婴后,狠心一点的人家直接弄死,好一点的人家不是送出去,就是找个有人的地方扔了,期望能碰上个有良心的人家给孩子一口饭吃。”
“在人人都吃不饱饭的前朝,哪里有什麽好心人?那些人索性把女婴扔到尼姑庵、道观之类的地方,经常去上香的善信看不下去,凑了点银子盖了处茅草屋,由附近的善信照看那些弃婴,加上平日里寺庙道观也会送些自己种的菜过来,倒也能凑合养着。”
“大概是吃準了这些人不忍心孩子饿死,渐渐地,不止女婴,哥儿也被扔了过去,有些逃难而来的人也把孩子送进去,就为了一口饭吃。”
“后来甚至有家贫养不活孩子的人家,连男婴也舍得扔过去,等孩子长到七八岁,能干活了再去认回来。”
冯淮眼中嘲讽更甚:“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那些人真把弃婴堂当成免费的饭堂了,天临帝上位后就把弃婴堂改成福堂,由当地官府拨税金救济,但凡是被家人送进福堂的孩子,以后就不能再认回去,否则就要一次性偿还福堂的养育金,孩子在福堂呆的时间越长,养育金越高,这才遏制住了这种风气。”
“福堂长大的孩子也要自己想办法去干活偿还这笔养育金,否则不能成家立室,出去单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