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本应热闹非凡的上京城里,百姓们却多了些行色匆匆的紧张,有权有势的人好像知道些什麽,或者本身就是当局者的附庸,这段时间不约而同地安分守己,甚至开始为家族谋划以后。
寻常百姓不知道内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直觉,他们也嗅到了不一样的苗头。
临街一角,挑着担走街串巷的人停了下来,打算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再继续谋生计,吃着吃着,就与附近桌子的人低声交谈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那王大人的孩子听说被禁足了,说是过年前不能出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媳妇女儿高兴得不行!”
“哪个王大人?”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吃喝不付钱,嫖赌不落后,但凡看到有点姿色的女子便上去动手动脚的那个,吏部王大人的小儿子!”
“可不是!据翠风楼的姑娘说,不止他,还有其他几位也许久不见了,该不会都被禁足在家了吧?”
一人立刻起哄:“哟!李老二,你还有翠风楼的人脉呢?翠风楼的姑娘身段软不软啊?”
被人称呼李老二的汉子有些窘迫,连忙摆手,“去去去!胡说什麽,我婆娘纳的鞋底不磨脚,楼子里的姑娘都爱买,这件事,就是那些姑娘的侍女来买鞋底的时候说的!”
其他人笑完又低声交换起这几天听到的消息:“这麽说,那几个人纨绔子都被关家里了,是不是有什麽大事要发生啊?我听说是枭王準备回京了,这些人家里怕他们沖撞了王爷大人!”
“真的?那可太好了,枭王殿下可是军伍里出来的,又得皇上信任,最不怕这些家里有权的纨绔子了!”
“才不是!我听说最近皇上身体不好,东宫那位担心皇上的圣体,整日愁眉不展,憋着气呢!要是这些纨绔子又闹出事来,指不定那位借题发挥,要收拾这些人家呢!”
“什麽跟什麽啊,我听说皇上病重,估计熬不久了,东宫那位正忙着拉拢大臣,大臣们也怕后院失火,纷纷管束自家子弟,就等着以后新皇上位能重用自家孩子呢!”
“这个说法才不靠谱吧?皇上还不到五十,身强体健的,怎麽就病重?我听说只是个小风寒而已。”
“这谁知道呢?”
一碗汤面吃完,大家纷纷付了铜板,回家的回家,继续去忙生计的也挑起了担子沿街叫卖,只有面摊老板依旧站在汤锅旁边,一下又一下揉着面团。
把碗筷收回来的女子愁眉不展,却只敢在丈夫身边小声抱怨:“他们吃就吃,怎麽还敢胡说八道啊,要是被路过的守城军听到,还不是连累我们下大牢?”
前阵子隔壁街头的那家酒楼,就因为大堂有人妄议皇家之事,被去吃饭的守城军抓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没放过,连当时在另一家店查账的老板都给抓了去。
听说那家夫人正捧着银子,四处找门路,想把自家男人捞出来呢,也不知道找着没有。
她和丈夫经营的面摊子就是一个小本买卖,糊口尚可,哪里比得上开酒楼的?要是也被来吃面的人连累了,想赎人都拿不出银子,到时候家里的小孩可怎麽办啊?
用力揉面的大汉听妻子絮絮叨叨,十分为难,便安抚道:“守城军不会来这边吃东西的,我瞧客人们也小心得紧,有人路过就闭嘴了,别怕。”
“唉,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不担惊受怕。”面摊老板娘洗了碗筷,坐在凳子上烧火,“原本你妹子明年出嫁,我还想买几匹红布给她做衣裳,现在都不敢买,怕出事!”
听到有关自家妹子的事,面摊老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怎麽回事?谁不让你买了?”
面摊老板娘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人过来吃面,才低声道:“我去布庄的时候,听到两个大户人家的侍女抱怨,说她们家主母让提前收起家里鲜豔的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犯了大忌!”
“什麽意思?”面摊老板不当家,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不清楚。也不明白鲜亮的东西能犯什麽忌讳。
“就是,那位。”面摊老板娘的身型被竈台挡住,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上面,声若蚊蚋道,“估计是怕熬不过去,到时候可不得满城素缟?”
别说亮色,要是时间不凑巧,那位走后的一个月甚至半年内,寻常百姓都不能成亲,有权有势的人家更甚。
当时她一听到那两个侍女这麽说,就知道这个消息不说八九不离十,起码也是空穴不来风。
寻常百姓人家,到家做主的人死了,留下的孩子还要争一争家産,更何况皇家?尤其是前不久在凉州久居的二皇子回来了,她更觉得皇上这个病来得兇险,估计要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