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现在公共基础设施入山进村,山路和配套的乡镇公交都已经完善,公交车通到了进山的最后一公里,不用像前几年一样再转搭其他车了。

下了大巴,有人开着小三轮来接,大神山十里八乡都没有什麽大型酒店。前两年,政府试图在山里扶持建发展民宿,可地偏、没卖点加上宣传不到位,民宿没搞起来,盖好的民宿留了下来,但也基本上就相当于一个招待所了。

程卿他们到民宿的时候,民宿才通水通电没几天,房间也就收拾出来两间,负责民宿管理的人操作入住登记系统也不熟练,拿着王娟娟的身份证折腾半天死活连不上网,最后放弃了,直接给了三人两张房卡。

房间挨在一起,都不大,说是民宿,也就是正常村里民居的卧室布局。进门就看到靠墙一张大床,正对大床是一排电视柜,电视柜左侧是一张小沙发,右侧是一排衣架电视柜上方的墙上支着一台不知何时産的小电视,遥控器电池都没电了。洗手间倒是挺大,设施还算齐全,洗澡不成问题,能够满足基本需求。

饭是老板家自己烧的,这会老板去做饭了。

柏玉亭取出自己带的一次性床单被罩枕套把两个房间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程卿匆匆洗了个澡,也没有换睡衣,直接穿着下午要出门的衣服,抓紧时间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吃不好睡不好。按照王娟娟的计划,下午就开始出去走访,所以王娟娟和程卿都在补眠。

只有柏玉亭精神还挺好,轻手轻脚地洗了澡,收拾了程卿的衣服,夏天的衣服都很轻薄,柏玉亭就在洗手间把衣服洗了。

吃了午饭,王娟娟背着书包提着两只大布袋喊两人出门。

柏玉亭也背了个书包。他是三人里看起来最健壮的,但毕竟不拿协会的补助,王娟娟没好意思直接让柏玉亭帮忙拿东西,柏玉亭很自觉地把两只布袋都接了过去。

布袋里都是小礼品,还有一些协会的传单。

他们走访了几家,程卿一面拿手机录音,一面拿着笔认真做了书面记录。村里的人不多,很多青壮都出门打工去了,村里留守的老人妇女儿童比较多,王娟娟不仅外表亲切,和这些被困在山里的妇女聊起来也很有共同话题。

女人的孩子基本都围绕在家庭、孩子、支出和困难上,程卿第一次接触到真实的山里农户的家庭问题,很多都不懂,但是想到妹妹可能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觉得心痛。

走访全靠步行,山路十八弯,除了水泥路还有泥土路,程卿不认识庄稼,不认识山里的树、路边的花,柏玉亭却如数家珍。

王娟娟对这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不由得另眼相看:“看你是个城市的孩子,也认得这些?”

柏玉亭笑道:“我不是城市的孩子,我就是山里的孩子,只是不是这座山。”

王娟娟有些惊讶了。她又细细打量了柏玉亭背上的背包和身上崭新柔软的t恤、材质挺括的长裤,微微瞪大了眼睛,语气也是毫不掩饰的意外:“我见过很多山里的孩子,他们没有一个像你发展这麽好。”

柏玉亭望着程卿的侧脸,浑身洋溢着由内而外的幸福:“我很幸运,我遇到了卿卿。”

程卿正在看一只尾巴长长羽毛发蓝的鸟,那鸟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梢头,不知道在看什麽,叫了两声,飞走了。

柏玉亭:“那是喜鹊,卿卿,一定会遇到好事的。”

程卿仰脸看着柏玉亭,郁闷的心情似乎因为喜鹊的到来舒缓了一些,对柏玉亭笑了一下。

柏玉亭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程卿的脑袋,柔声道:“不要难过,等英英把这辈子该吃的苦全都吃够,就可以回家过好日子了。从此无病无灾,再无苦难。”

程卿点了点头。

那个女孩

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决定再走一户,去了一家住得比较偏僻的山民家里。

据说这一家男人原先是猎户,后来进山打猎伤了腿,就转了路子,靠种果树维生。本来政府对村民住宅有集中规划,但是这家不愿意搬,就还单住着,但房子也拿了政府补贴翻修过,是崭新带院的砖瓦房。

王娟娟带着两个男孩到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手洗衣服。天热得很,山里凉快一些,但这会太阳的余威还在,肚子大如篮球的女人依然热得满脸是汗,随着弯腰搓洗衣服的动作,汗水晃动,落进泛着肥皂泡沫的大铁盆里。

见有人来,那女人的目光冷冷扫过三人,扭头向屋里不耐烦地大喊:“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