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端?他叫颜端?”黑衣人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也很是介意。
“你想见颜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弄清。你弄了一出绑架要挟的戏码,却连人质也搞错了。”墨同尘又向前迈了几步,砂砾硌在他脚下发出清晰的沙沙声。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满是挑衅和愤恨,“猎鹰门现在养的都是废物麽!”
“你知道猎鹰门?你究竟是谁?” 明显黑衣人情绪控制修炼得不到位,听到对方挑衅,自己竟然带了气。
墨同尘笑着摇摇头:“我喜欢直来直往。今日目的是食谱换人,我带了食谱赴约,阁下绑来的人呢?天色已经不早,赶回去还要一会儿,耽搁了阁下安歇,岂不罪过?”
“我要见……颜端。”黑衣人诉求也很明确。
“嗐!你不早说。你昨日留的话是要食谱,今日怎麽成了见颜端?现下颜端不在,只有墨同尘和食谱。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一码归一码。我按照阁下的诉求,将食谱留下,阁下呢将我那错抓的朋友放了。这坟场的晚风吹得人心慌慌,阁下改日去食肆见颜端岂不好?”
黑衣人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量这个解决方案,但似乎又不十分满意。
“我那朋友体弱多病,万一吓出个好歹,就成了欺辱弱小,岂不是有损你猎鹰门威名?你绑他不如绑我,实话跟你讲。颜端可很是不喜欢我这位朋友,他巴不得你将人撕票,免得他亲自动手。而我不一样。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将绑架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见对方还在犹豫,墨同尘忙伸出双手主动求绑。
黑衣人侧过身,指了指不远处新立的一块墓碑:“就在那里,跟你来的两人将他带走。你,留下。”
好吧,一开始黑衣人就发现墨同尘带来人来。不过墨同尘又废了好一顿唇舌,方劝动小厮带柳淩先行离开。
十字坡的风,渐渐熄了。连坟场上的鸟啼也安静下来。
“你主动找我,有事?”黑衣人冷眼看向墨同尘,上下来回打量。方才那几人一走,他忽然回过些味来。
墨同尘双手搭着登山杖,在砂砾地上慢慢踱着:“呦!小朋友,脑袋怎麽突然灵光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黑衣人下意识往自己腰间摸去,这是他嗅到危险的第一反应。
不过依两人的悬殊实力,他根本不需要武器,且根本无需吹灰之力就能将墨同尘完全制服。可黑衣人觉得眼前人只是外表文弱,内里却强大到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那团在瘦削身躯内的一股怨念,越滚越大,大到足以吞噬自己。
墨同尘早注意到对方腰间别着的那把弯刀。看到的第一眼,他没来由地觉得那就是当年颜端送他的弦月刀。
登山杖拨弄着地上的砂砾,墨同尘又近了一步:“我信。我当然信。猎鹰门堪比阎罗殿,又更胜阎罗殿。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和小鬼缠一缠,说不定可以磨到三更半。但猎鹰门出手,那是分毫不失。”
“你不怕?”
“自然是怕的。但怕有用麽?怕与不怕又有什麽区别?怕了,就能幸免一死?不怕,邶州墨家四十三条人命,就能免遭荼毒?”
“你……”黑衣人想到什麽,往后退了半步,转念一想哪里不对,浮上眼底的疑虑瞬间消散,斩钉截铁道,“不可能!邶州墨氏全部殒命,不可能有人生还!”
“哈哈哈……”墨同尘仰天狂笑起来,直笑得眼中呛泪、额上青筋爆出。愤怒、仇怨,混着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中越酿越浓、浓到那透不过气来的无助和悔恨,他半跪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笑声与咳嗽声,在这惨白的月色下,越发凄厉、悠长。若真有鬼神,这十字坡外满地魂魄,听闻都要叹息落泪。
猎鹰门是顶尖杀手的训练圣地,而成为顶尖杀手第一步便是去情绝意。黑衣人不明白人怎麽可以做到笑着哭出来。当然他也没时间去想,因为对方不知何时止了笑,也止了哭,却提出有一个从来没有人敢提的请求:
“我不知你为何要来寻颜端,且非要用如此见不得光的方式会面。若是为了回门派邀功请赏,不如带我去。我乃邶州墨氏之后。带我回去还能为你们门派五年前的那场血案做个了结,想必猎鹰那个老贼,也是开心的吧!”
“住口,再辱我师门,小心你的舌头!”黑衣人的手终于搭了搭腰间刀柄。
“看来不是为了邀功。那我猜更不是为了寻仇,因为以颜端的本事,仇家根本不可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莫非……”墨同尘仰头瞥了眼月影下的黑衣人,“莫非是来……寻爱?你见他风流潇洒,动了凡心!你将他骗至此处,想与他翻云覆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