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熙开口道:“禛儿,你和骆卿家回京吧。琉儿,朕有些不放心围场的巡防,你亲自去看看。阿隽留下,朕有话同你讲。”三人依言退下,帐中突然变得静谧。
陈望熙沉默良久,开口问道:“你的伤怎麽样了?”陈听宋拱手道:“托父皇洪福,好多了,但行动时仍有疼痛。”陈望熙深深看他,“你母妃把你教得极好我听说,你和陆家那小子这几天走得很近?回去后可时时唤他进宫陪你。”陈听宋错愕后便是大喜过望,他扑到陈望熙怀里,笑道:“谢父皇!”
陈望熙蹲下,无奈抱住他,“你两个皇兄都不似你这般大胆,朕也是拿你没法子了。”陈听宋笑道:“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陈望熙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下吧。只一点要记住,你是皇子,下次赴宴时不必偷偷摸摸的。”陈听宋的鬓角淌下滴豆大的汗,“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陈望熙见他没有回去的意思,问道:“阿隽还有什麽话要同朕讲?”陈听宋忍痛跪下,软声道:“回父皇,儿臣方才在宴上瞧见北戎人带来的贡品除诺敏姐姐外还有一只北戎幼犬”陈望熙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笑骂道:“你是在这里等着呢,罢了,想要就拿去,不过不可耽于享乐。”
陈听宋解释道:“儿臣平日里要去章大人那儿,母妃一人会孤单。我见那幼犬娇憨可爱,就想问父皇讨去给母妃解闷。”陈望熙失笑道:“随你。杨之方,你带着阿隽去将那幼犬抱去他的皇子帐。”陈听宋笑着道谢告退。
陈望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失神呢喃道:“昭儿,你可真养了个好儿子”
陈听宋抱着幼犬回到皇子帐时见欢荷低着头一言不发,顺口解释道:“偷跑出去赴宴是我不对,但方才是父皇喊我去帝帐。”欢荷面色稍缓,但还是一副悲怆的模样。陈听宋奇怪道:“你今日是怎麽了?累了的话就先退下回去休息,琐碎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
欢荷终于忍不住,拿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哀哀看他,“殿下,长岁公公醒了。”陈听宋更奇怪了,“这不是好事吗?你哭什麽。”欢荷哭道:“但是,但是他右腿受伤太严重,怕是会落下残疾。”陈听宋怒道:“胡太医怎麽医治的!你随我去寻他好好问问。”
欢荷哭得愈发厉害,“胡大人说他被狼群咬成那样,能活下来都是老天开恩,只右腿残疾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听宋攥紧拳头,“你带我去看看他。”欢荷跪下哀求道:“您是皇子,不该踏足下人住的地方,要让陛下和娘娘知道”陈听宋不耐烦地一摆手:“天塌下来我挡着,快带我去就是。”欢荷拗不过他,只得将他带去内侍棚。
内侍棚在整个营地的最边缘,由茅草盖成,周遭时常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陈听宋看着草棚,忍不住皱眉道:“你们平时就住这种地方?不行,我得找父皇说说,这样怎麽养得好伤。”欢荷哄道:“殿下金尊玉贵,自是没见过,有些人进宫伺候主子前可能连这种茅草屋都住不上。对奴才们来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很好啦。”
陈听宋不做声,待欢荷掀开单薄的帘子后走进去,发现这地方虽阴暗逼仄了些,却也被收拾地十分整洁,无甚异味。
嘶哑的声音响起,“嗬嗬殿下您不该到这种腌臜地方来的快回去。”他的嗓音里似乎还和着血。陈听宋接过欢荷手里的灯笼,勉力照了照,发现长岁浑身紧缠着白布,像个粽子一般躺在床上,“欢荷,这怎麽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长岁,你莫开口了,好好养伤要紧。胡胜呢?叫他给你治伤的,怎麽跑了。”
欢荷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不住哭泣。
长岁艰难开口解围道:“殿、殿下不要怪罪于他胡大人已是尽力保下奴才这条贱命奴才谢他还来不及”
陈听宋看他如此,不禁眼热,“好长岁,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你快些好,日后我罩着你。”长岁清了清嗓子,咳出一滩血来,“殿下移开灯笼吧,莫要髒了您的眼,奴才免不了变成残废,日后怕是不能侍候您左右了,娘娘会给您另寻个内侍,许是会比奴才能干得力。”
陈听宋冷声道:“住嘴!你既然现在是我的内侍,那麽一辈子都是。我自己去和母妃说,以后谁敢再提此事,决不轻饶!”长岁勉力笑道:“多谢殿下厚爱,您先回去吧,免得皇上怪罪。恕奴才多嘴,您身上的伤也不轻,该好好修养,别再轻易出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