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宋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继续说道:“假如你们不是北戎人的奸细,除却朝臣外,能够通过威胁父皇而得利的,便只有反贼与宗亲了,不过皇族旁支甚衆,天下之大,反贼亦不知是谁。”他一转话头,“我昏睡几天了?怎麽感觉伤情加重了不少。”李壑开口道:“两天了,你伤口发炎了,还有高热。”
陈听宋默不作声,开始细细思索,他来时迷迷糊糊有听见水声,一路颠簸还不让人发现的必是马车,算上两天的车程,只有娄息郡与河东郡。
过了许久,小厮捧着药托进来,见他头脸上有水,枕巾湿了大半,骂道:“李公子你对他做了什麽,你可知道万一又着凉了他会如何吗?!”李壑被说得心虚,“我给他喂了些水,他起不来,就有些洒了。”
小厮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替陈听宋换了枕巾并擦干了他头上的水渍,轻声哄道:“殿下,该喝药了。”陈听宋无奈地看着他,“我这样也起不来。请问先生,我何时可以下床走动?”小厮想了想,拿了个勺子一点一点小心将药喂给他。
李壑诧异地看着他,“你要这样伺候他,那以后几日他就交给你吧,我可当不来奴才。”小厮懒得理他,“殿下之前已经由太医诊治地很好了,这次要是好好喝药,静心休息,三日后便可下地活动,但是切记不可剧烈。”陈听宋勉力咽下黑苦的药汁,朝他笑笑,“多谢先生救治。还未请教先生贵姓?”
小厮一愣,“免贵,在下不过一侍从,殿下唤我双笙便好。”陈听宋下意识地想要拉拢他,笑道:“未曾想此处小小一隅,竟连先生这样的侍从都精通岐黄之术,等父皇派来寻我的人到了,先生要是愿意,我可保举您到太医院。”李壑冷哼一声,“你怎知你定会获救?”陈听宋笑而不语,乌合之衆和精锐之师他还是分得清的。
傍晚,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双笙道:“殿下,我煮了些粥,您用些吧。”陈听宋苦笑道:“我这副样子,要麻烦先生了。”他已有两日未进食,此刻闻见米香不禁胃口大开,遑论粥里面加了不少大补之物,又煮的浓稠香甜。
他趁着双笙收拾碗筷的间隙问道:“我问过那位李公子,这儿只有你们二人在,他看着又是个远庖厨的,您精通医术,又会料理羹汤,为何不出去谋一番天地,而是在这里做一个小小侍从呢?”双笙答道:“官场诡谲,商道难料,我又不通文墨,武艺不精,如今学的医术也不过皮毛,思来想去,也就是侍从最适合。”
陈听宋继续劝道:“散兵游勇是无法长久的,况且幕后之人这次抓了我,父皇无论出于何种考量都不会善罢甘休。先生自己想想吧。”双笙停下动作,失笑道:“你这孩子,怎麽说话行事如此老成。”陈听宋诚恳道:“还望先生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您医术精湛,太医院永远欢迎您。”双笙纵容地笑笑,“多谢殿下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不早了,殿下过会儿就休息吧。”陈听宋点点头,但是双笙走后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三日后,陈听宋在双笙的搀扶下坐上轮椅,笑问道:“你们舍得放我出去了?”李壑沉声道:“主上回来了,我要带你去见他。”说罢,他掏出一顶帷帽给他戴上,“出去后你老实点,别想着耍花招。”陈听宋任他摆弄,心里有了打算。
双笙推着轮椅沿着盅策江往前走,阵阵热风夹着难以忍受的腥臭味迎面扫来,熏得人一阵作呕。
陈听宋被帷帽闷得难受,趁着两人不注意时扯着黑纱稍稍拉开些许,想要透个气。不料恶臭突然窜入,眼角霎时被熏出泪来,他侧身伏在把手上哇哇大吐,似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才罢休。
他这麽一折腾,让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愈加苍白,“李公子,可有水让我漱口?”李壑双唇紧闭,面色也不算好看,不耐烦地递给他一壶水。
陈听宋道谢后接过水,漱了口便立马将水壶塞回他的手中,将帷帽往下使劲拉了拉,似是要将自己与外界那些臭气完全隔绝开来。
半晌后,闷闷的声音从帷帽中传出:“为什麽会这麽臭啊?”双笙答道:“几年前江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浑浊且恶臭无比,这儿临近江边,臭味自然会飘过来。”他声音清清淡淡的,在烈日下听着尤其令人心神舒畅。李壑收好水壶,出言嘲讽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三皇子殿下一定知道江水恶臭的原因吧。”
陈听宋想起之前那夜骆珣说的话,明白了这儿是娄息郡内的盅策江畔。他心里有了底,答道:“我虽不知成因,但也明白朝中会派人前来治理。”李壑嗤笑道:“大旱两年,朝廷可有派人前来?小子,我告诉你,陡生不详,是你陈家气数将尽,此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