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禛额角“唰”地淌下汗来,途中种种怪异历历在目,蓦地出声道:“先在路上以‘牛头马面’这一传说中的炼狱守门人意象来装神弄鬼,又指人骨为碎石,之后有意领我们入这暗道。沈兄,你的目的是什麽呢?”沈天面色不变,亦不做任何辩解,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你们自己来看吧。”
陈听宋搂紧了兄长的脖子,颤声道:“二哥”陈落禛安抚道:“阿隽莫怕,二哥在呢。”他走到拐角处,发现脚下的路断了,向下望去只有深不可测的石崖。陈听宋问道:“不是要带我们去看水中光景吗?怎的没路了。”陈落禛后退两步,“沈天,你到底是何居心!”
沈天背对着崖沿,阴恻恻地笑道:“当年郡守奉朝廷的命令挖了这条暗道来开采荧矿,之后陆陆续续借‘徭役’之名拉了好些壮丁。采矿一事本就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滚落的山石砸到,可恨那当官的不仅不想办法加些保护措施,还让大家自备衣粮。时间长久了,谁家里受得住这般折腾,想逃的被抓住后扔在了这下面。”
陈听宋问道:“可是就算是‘徭役’,朝廷也是会派下钱粮的啊。况且郡守如此枉法,这事儿没闹到朝堂之上?”沈天嗤笑道:“天真。你可知这郡守是何人?他是当今太子外家门生的远亲,谁人不卖他三分薄面。”说罢,他看向陈落禛,“你说呢,太子殿下?”
陈落禛鸦睫垂下,掩住了眸中思绪。陈听宋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兄长身前,擡首直视沈天:“兄长和我久居庙堂之上,不知各中内情是我二人之过。今日沈大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二人坑骗至此,只要你提出来的问题确实存在,我们会给出一个交代。”
沈天听完他说的话,癫狂的笑声不断从他剧烈颤抖的身躯内传出,“给交代?呵,每个来娄息郡的官都是这麽说的。少骗人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喜欢相互包庇、推卸责任!”
陈落禛皱眉道:“沈兄,我不知你为何对我朝官员偏见如此之深。若真有此等情况出现,孤会将郡守押解回京,三堂会审后定罪,前提是你得放我们平安回去,否则免谈。你既唤我为太子,便要知道我二人若是有任何闪失,是要诛你九族的。”
沈天冷笑道:“偏见?诛九族?若非当初郡守急于求成,我爹怎会之后我四处求告无门,上京想寻求大理寺官员帮忙,却被棍棒相向未曾见到那官员一面就花光了身上的钱,跟条落水狗一样回来了。你说我这偏见从何而来?此事牵涉甚广,搞不好你们自己也要算进去,诛得尽吗?太子殿下,我身后可是无数父老的冤魂,你们既然说自己有罪,不如随我下去亲自和他们说道说道。”
说罢,他一跃而起,伸爪抓向陈落禛的面门。电光火石之间,陈落禛拽住陈听宋的后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身形转动,一脚踹向沈天腰腹。沈天的手指堪堪停在他眼前,整个人要摔倒在地上之前双手撑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弹跳起来,顺手抄起地上的煤油灯砸向陈落禛,却被二人避开。
灯里的煤油溅了一地,雄雄火势随即蔓延,很快便断了他们回去的路。
陈听宋后退几步,避开火舌贪婪的舔舐,慌乱道:“通文知武,你绝非一简单灾民,到底是何人!”沈天不作答,披散着头发狂笑着跃下石崖。陈落禛细想片刻,眯着被黑烟熏红的双眼拉着陈听宋到崖边,“沈天还有一个放心不下的妹妹在家里,这种人一般都惜命得很,下面想必便是生路。”陈听宋咳了几声,提议道:“二哥,你是太子,身份比我贵重多了。这样吧,我先下去探路,若是安全,你再下来。”
不料陈落禛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直接跳了下去,“太子又如何?反正我们退路已断,就赌一把,又有何妨!”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陈听宋缩在他怀里,并没有听清,只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这个平日温文尔雅的二哥,骨子里蕴藏着疯狂。
转瞬之间,两人便摔在地上。陈落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正欲起身时,肩背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嘶这里的地面怎的如此凹凸不平”
崖底明亮的灯火骤然照到他们身上时有些刺目,他擡手遮着眼睛缓了片刻,疑惑道:“怎麽崖底有火光”陈听宋虽被他护在怀里,但也被撞得一阵头晕目眩,正欲开口询问时被围绕在身侧的腐臭味淹没。他挣扎着从兄长身上下来,迷迷糊糊地掩鼻抱怨道:“这里的臭味可比盅策江旁的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