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散人察觉到陈望熙探究的目光,定定神解释道:“臣的师父便是第一个使用此药的人,他已过期颐之年,现下正在东蓬莱寻仙问道。这些年来,有许多人用药后都变得更加长寿。臣的这柄拂尘,便是师父从东瀛托人给我带来的。”
他将拂尘呈了上去,看着陈听宋,添道:“不过,药方不在我这。持有药方之人,想必三殿下也认识。”陈听宋疑惑地看着他:“我在宫外不认识多少江湖中人,请问大人说的是谁?”
清净散人笑道:“我的师弟,双笙。他之前久居娄息郡,这两日是随殿下进京了吧。”陈望熙想起陈落禛和张大式关于此人的叙述,“话说回来,他还是阿隽举荐的人。若真有这样的本事,等他入了太医署,朕也不妨一见。”
陈听宋苦笑,若是日后因双笙而出了什麽事,史书上还会记上他一笔。他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倦怠,请辞道:“父皇,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文英阁。”陈望熙转头问了杨之方时辰,恍然道:“原来已经丑时末刻了,罢了,你先回去吧。诸位爱卿留下,我们在早朝前再谈谈。”陈听宋淡淡瞥了清净散人一眼,行礼告退。
他走出苍梧宫门时看见林承元在前面跑着,少年人的身体带着十足的朝气,浸在寒凉的月华中,看着清透得很。
陈听宋心念一动,小跑过去,扑到他背上,“阿衡哥哥,你怎麽在这儿跑啊?”林承元被他吓得浑身一颤,趔趄两步后勉强稳住身形,双手托着他的大腿,将他背在身上,“在内廷容易吵着各位娘娘,还是外朝更好些。你走后我去练了剑,看时间还充裕便绕着外朝这三殿跑。你和陛下谈好了?”
陈听宋伏在他背上,面带不忿,“父皇被个神棍蒙了心,我和几位大人怎麽劝都没用,偏要找些长生不老的丸药吃。啧,这人怎麽还是双笙先生的师兄。满嘴荒唐言,还‘清净’呢,我看他肯定是个内里肮髒的家伙。”林承元不便评价皇帝,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没人信的才是神棍,有人信的那叫仙师。”
他笑起来的时候身形不自觉微微摇晃,吓得陈听宋慌忙搂紧他的脖子,“你快别笑了!”林承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到长生不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晨起练武?常常锻炼的话,虽说做不到延年益寿,但是身体康健还是没问题的。”
陈听宋点点头,他可眼馋林家的那套落沧剑法好久了,无奈林昭觉得他基本功不够便一直没有教。林承元将他放下来,“那便从今日开始,往后每日清晨你都要随我早起,不许赖床了。”
陈听宋拔腿便跑,“我先走一步!”林承元的好胜心被激起,立即赶上了他。两人互相追逐着,绕着外朝三殿跑了五圈,掐着点赶回温兰宫,洗漱用膳后换上常服,朝着文英阁走去。
天牢
天牢里黑黢黢的,仅有的几盏煤油灯微弱地亮着,火苗被风吹得飘忽不定。
沈天倚靠在散发着恶臭的蒲草团上,身上的麻衫湿漉漉的。他扯下几根蒲草,抹去上面的髒污,三两下扎了个草蚂蚱。他走到妹妹身边,将草蚂蚱递给她,“囡囡,你哥我的手艺没变差吧?”
女子没理他,隔着铁栏向外面望去,幽幽叹道:“那位大人曾允诺过,要帮我减轻刑罚,也不知是否还作数。”沈天随手将草蚂蚱搁置在一旁,嗤笑一声,“你居然还想指望这狗官,他要是帮了你才是真的见了鬼。”女子撇撇嘴,嘀咕道:“你不也是在替那些狗官办事吗?”沈天没听清,继续在那高谈阔论。女子懒得理他,静静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睁开双眸,警惕地朝外看去,隐隐约约瞧见狱卒提着灯笼,领着一个披着深灰色斗篷的人向他们走来。狱卒掏出钥匙打开门,毕恭毕敬地请他进去。
那人放下帽子,露出一张与陈落禛长得三分相像的脸,问候道:“许久不见了,二位近日可好?”沈天冷笑道:“确实很久不见了,那日狗官传人证上来时,我原以为会见到你。”他怨毒地盯着那人,“没想到公子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随便找了个人当替罪羊,把我们送进了天牢。”
那人也不恼,示意狱卒端进来一桌酒菜,温和笑道:“你们进天牢难道不是因为谋害皇嗣吗?与我有何关系。恰好今日我得了閑,特带了些京中特有的吃食来看看二位。”沈天瞥了眼桌上的菜肴,丰盛异常,正是一餐送行饭。他知道自己免不了一死,也没了畏惧,当下一脚踢翻木桌,压低声音道:“我们兄妹二人替你们办事,不仅半分好处没有捞到,现在还要被送上断头台,你说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