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晖起身,面沉似水,“张大人,我们走。”
羽涟见状,隐秘地笑了下,“好忠心的柱国大人!林晖,你就真能放下小昭的事情?小昭入宫后一直不愉快吧,我听说她受了冷落,最后还为那个男人赴死。当年她可是跪着哭求你们别送她入宫。”
这一定是不能被他知道的宫闱秘闻,张义殊手心出了汗,一时不知该站该坐。
林晖沉默良久,生生止住往外走的脚步。张义殊见状,眼睫微微颤抖,“柱国大人,您是陛下的家人,可不能与这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啊!”
“家人。”羽涟嗤笑一声,“世子殿下,还不露面吗?”
世子殿下?张义殊看见掀帘而入的那一抹红色身影后,眸中闪过一丝惊恐,“是你”
陈齐枫一拱手,含笑道:“见过林柱国、张大人。据本世子所知,柱国大人经常为军饷一事犯愁吧。若你肯加入我们,我等愿奉上东南四郡粮仓十年的使用权与西北九郡作为交换。”
东南四郡素有“天下粮仓”之誉,若得此,除十年军用外,还会有极大的剩余。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林晖没去看张义殊充满希冀与恳求的眼神,淡声道:“我还有一个条件,请世子殿下附耳。”
陈齐枫歪了歪头,那张与陈落禛长得三分相像的脸上笑意愈浓。他走近些许,“柱国请说。”
林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匕首扎入他的右肩,木着脸说道:“陛下擢升你为议事阁大臣,这些年理政都会过问你的意见。深恩之下,你却选择谋反。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我林晖不敢与之共事。”
血液自伤处汩汩涌出,浸透绛色衣衫。陈齐枫看了眼红得发黑的布料,笑意中带着些癫狂,他伸手拔下匕首,轻轻扔到一旁,“林柱国,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啊。”
林晖避开他犹如蛇信子一般黏腻阴毒的眼神,抽出佩剑,冷声道:“张大人,走!”
陈齐枫哼笑一声,“走?外面军士均被药倒,林柱国,你们今日怕是走不了了。那鼎中,可不只是鹿肉。”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林晖手腕发软,险些握不住佩剑,“你无耻!”张义殊见状,立即上前搀扶他,轻声安慰道:“无妨,少将军便在山下。若我们出了事,他定会带兵前来。”说罢,他充满警告意味地看了陈齐枫一眼。
陈齐枫施舍了个眼神给他,吩咐道:“李壑,你告诉他们林承元到底在哪里。”
李壑?好耳熟的名字。林晖勉力维持着清醒,眯眼思索。
随后,一枚髒污的物什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费力地弯腰捡起,是枚覆着干涸血迹的玉扳指,上面刻着个“衡”字。
“林公子早就带兵走了。他妄想从西南突袭北戎,却被敖登与羽桓围堵在商凤岭。”李壑淡淡看了眼林晖,欲言又止。
陈齐枫笑了下,“林承元是你们林家的独苗吧。林晖,本世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愿意加入我们,便可保你儿子无虞。”
林晖额角渗出汗水,他将扳指随意扔到地上,不再看它,“我林家从不留废物,被捉了是他无用。”
陈齐枫未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有些愣神。
林晖讥讽道:“我原以为你们最多是皇族内讧,没想到还牵扯进了月明族和北戎人将外敌引入中原,真当那帮蛮子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饭桶呢,便是阿隽三岁时都不会想出这般愚蠢的计策,我劝你们还是别想着造反了。天下打下来了,也要有那个脑子去治理才行。”
张义殊眨了眨眼,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一贯严肃的常胜军统帅会有如此刻薄的一面。
林晖轻轻拂开张义殊搀扶他的双手,用力咬了下舌尖以保持清醒,径直向陈齐枫走去,“真是荒唐啊,一个五服外的亲王世子居然妄想坐上那个位置。不过,我猜你一人绝非有此胆量,你的身后还有谁?誉亲王还是直亲王?”
他与陈齐枫只隔咫尺,近到他可以透过那张脸看到逝去的故人,“我方才想起了这位李公子是何人,小妹曾同我说过,阿隽幼时在围场被这位李公子掳去了娄息郡。世子,你们还和当年大铁城一案有关吧。”
陈齐枫鸦睫轻颤,声音大了些,但依旧带着笑,“是又如何?沈氏兄妹和兰铸早死了,你们死无对证。怎麽样,看着你们爱戴的太子殿下被监禁很有趣吧?”
林晖垂眸片刻,随即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可真设了个好局啊!”说罢,他以一种近似于悲悯的眼神看了陈齐枫一眼,“誉亲王世子,你虽有些小聪明,但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