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麽有些迷茫地到达了宴会场地,踩着有些发灰的运动鞋踏上满是金色的玻璃地板的时候,薄朝常年平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那只是一场平常的皇室聚会,就像过去的每一场聚会一样,所有的皇室成员穿着华贵地散落在皇宫宴会厅的一二楼里,薄朝跟着校长入场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白色训练服在这样的场景里突兀且奇怪。
校长直走上前给虫皇敬礼,薄朝被催促着上前也行了军礼,已经有些上了年龄的虫皇左拥右抱喝着酒,除了最初的打量,不愿再将浑浊的眼神施舍给面前的三只雌虫一眼,只是摆了摆手,意思让他们退下别打扰他。
薄朝舒了口气,却听见虫皇在他转身前突然开口:“你们军校今年的第一,很有个性。”
校长和教务主任神色霎时一敛,意思在说薄朝这身衣服随意无礼了。
但虫皇没再说什麽,两虫狠狠地剜了薄朝一眼也就四散到几个角落和其他皇子贵族叙旧了,只留下薄朝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孤立无援的薄朝在诸多贵族像看着异类的眼神中缓缓退到宴会的最角落,靠上墙壁的时候他刚想松口气,却被后背松动不稳的触感吓了一跳,背部下意识地挺直,他回头看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墙,是一道黑色的厚帘子。
他悄悄掀开看了看,帘子后是空无一虫的窄小阳台,空气清新,视野广阔,虽然装修没有室内雍容华贵、金碧辉煌,但对薄朝来说,却是躲避目光的好地方。
他掀开一角,然后身形敏捷地一退就钻入阳台里,帘子抖动了一会儿在角落里恢複平静,室内歌舞升平,信息素和酒味此起彼伏,完全没有人在意角落里有一只雌虫消失不见。
薄朝一瞬间呼吸到清醒的空气,阳台视野广阔,他甚至能看到不远处军校的大楼,这样倒让他体会到几分皇室里的笼中鸟的感受,只是不同的是,皇室里面的那些雌虫,都甘之以殆,甘愿留在牢笼里。
他的手肘撑在阳台上,闭上眼感受着轻轻吹过的风,正惬意着,下一秒,角落里突然传出的低哑声音又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
薄朝心里先是一惊,为什麽会有虫能够掩盖所有的气息,连他都没发现,转过头后又是一惊,那是一只雄虫,一只即使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了俊美容颜的雄虫。
薄朝第一次见到这麽好看的雄虫,穿着小礼服的坐在阳台的最角落,一条腿擡起放在薄朝搁着手肘的平台上,另一条腿随意地垂着,优雅西服解开了所有的扣子随意垂在身子两边,靠近薄朝的这一边晃动间时不时闪过金光,薄朝的夜间视力很好,他看清了那半边的衣角,用金线绣上的玫瑰花藏在黑夜里悄然盛开。
雄虫肩宽腿长,即使衣服穿得乱糟糟,姿势也随意摆弄,但仍然是赏心悦目的好看,这让薄朝怔了许久才迟疑地回答他的问题:“薄朝。”
雄虫歪了歪头,像是无奈地笑了笑,再问:“薄朝是谁?”
薄朝这才局促地听出雄虫的言外之意:“这届军校的第一名,校长带我来的。”
他看着雄虫慢慢点了点头,轻轻松了口气,却在雄虫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又屏住了气息。
雄虫的面具在暗暗的月光下全部显现出来,是极为张扬的金色,挡住了优越的下半张脸,只露出懒散的那双眼睛和半截鼻梁。
他一站起身,薄朝才发现雄虫的身影颀长,甚至比他还高上几分,即使他还是一只半成年的雌虫,但这样身高的雄虫在这片土地上还是很少见的。
他看得太久,想得太多,直到雄虫靠近了,和他一起撑在平台上才眨着眼试图保持冷静地回头。
两只虫就这麽静静地看着远方,很陌生,却莫名其妙的和谐。
一只平凡出身的雌虫,一只皇室雄虫,连木头脑袋的薄朝都知道自己要说些什麽和雄虫搭话,可他咬着唇,血色尽失也想不出来要说些什麽。
直到嘴唇快要破了,薄朝準备背水一战了,雄虫却先开了口:“里面好玩吗?”
“里面”自然指的是帘子后的世界,薄朝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地回答道:“不好玩。”
他以为要得到雄虫的批判,但出乎意料的,雄虫笑了,是不带着任何恶意地笑,笑得黑色的碎发在黑夜里轻轻晃动。
薄朝大着胆子转头看向雄虫,看着那双弯起的眼睛眼底散落的温柔笑意,一瞬间怔了神,他很少见到雄虫,过去见到的那些雄虫也都是冷着脸,或是厌恶或是嫌弃地看着他。
但这只雄虫在笑,或者说,在望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