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呢?这麽好的儿子你不仅看不到他身上的优点,还一个劲地打压他。阿恒小时候你不理不睬抛弃他,结果现在自己生病了,你又开始装模作样求他原谅了?”余建忠长舒一口气,胸中却还是发堵:“你就仗着他是个心软,是个挑不出错的好孩子吧!”
“阿恒读高中的时候,你生活费一分不给他,又害阿恒连带着被他爸、被他爷爷奶奶那边嫌弃,有家不能回。”余建忠思绪万千,曾经发生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的种种辛酸苦楚全部历历在目:“作孽啊!”
“不止学费,生活费也全是这小子争气,自己赚的。你们当家长的,于心何忍呢?半大小孩读书都顾不过来的时候,他还要一个人打好几份零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阿恒要强,他倔,什麽也不肯多说,高中时候总一个人闷头坐在教室后面,每天跟别人一样拿起笔就是学,可是等别人终于休息了,他又一个人去找外活做。”年过半百,余建忠甚少露出这样难熬的一面,泪水在眼眶不住打转。
“这孩子是个心诚的,我那时候给他买的羊绒背心,十多年过去,现在羊绒都散成棉花了,他还挂在家里,还专门套了袋子,好好地收着。”
“有一次我看着他,我说……”
……
满满当当塞了将近二十个人的病房里,没人在干自己的事情。
电话响了。
余建忠满眼无奈地看了许芹一眼:“我不知道怎麽说你,你要是男的,我今天肯定要动手甩你两个耳光。”他站起身,走到病房外面接电话去了。
陈明抱臂,默然地盯了许芹很久,等到病房重新归于寂静,她才开口:“有的话我爱人没法讲,但我能讲。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只差在早些年动过手术,无法生育。”
“有时候我真的蛮纳闷,”陈明笑了笑,平淡地说,“为什麽我们怎麽想要孩子都没法,可偏偏你这种根本不知道珍惜的人,反而能够孕育生命。我们俩岁数应该差不多,我开诚布公了。”
许芹抓着被子掩住脸,她小声啜泣抽噎,转而又用手去捂脸,可泪还是从指缝中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陈明不为所动,淡然地说:“都是女人,我知道你什麽心思,在我面前玩掉眼泪这套没用。”
“你今天跟阿恒说的那些话,”陈明凝声,“意图需要我说给你听吗?”
许芹摇着头,哭诉:“不用,不用……”
“你不爱听,可我一定要说。”
“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个朋友亲人没有,真的咎由自取。”
“觉得自己现在重病缠身,拿不出医药费,觉得自己没法和星奕比,担心他考上大学,阿恒也跟着回莘城了,担心你自己没人管,你担心没人替你收尸,所以你要让阿恒永远留在你身边。”陈明凛然道。
“小时候不养他,现在孩子大了,情况不一样了。怎麽?你失忆症是一天之内得的吗?”陈明字字珠玑,一点脸面不留:“所以你就用这麽自私下作的一套,宁愿用那些话伤害同时两个孩子,也要强行把阿恒留在你身边,只为了他能照顾你。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孩子们年纪小,可能暂时不明白,但你不要想能瞒过我。”陈明冷眼笑:“我的态度跟我们家老头一样,你不疼不爱的孩子,会有别人来替你疼,替你爱,这麽优秀出衆的孩子,你到底是怎麽能狠下心的?阿恒对于你,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要再妄图用这种方式强迫他留在你身边,你早干什麽去了?”
“我今天送你一句话,你这样的人只配孤独到老,孤独到死,这是你该有的下场!”陈明这样说,声音肃然而凛冽。
“我们老两口早想认阿恒当儿子了,可是一直没忍心提,你说是为什麽?因为那孩子太不容易了,一个人考到莘大去,我们绝对不能成为他的挂念!可你现在倒好!”
一记又一记刺痛的眼刀扎在许芹身上,陈明继续说:“我们阿恒也有人疼的,多的是在乎他的人,不差你这一个妈。休想再拖累,再欺负他!”
许芹肩膀胡乱颤抖着,手指通红,她已经哭得遮不住了。
陈明冷眼旁观,只盯着她,铿锵道:“这些年是我在照顾他,以后阿恒当然就是我儿子了,绝不会让你再趁虚而入,一次性伤害我家两个小孩!你这个妈爱滚哪滚哪去!”
陈明转身就想走,人已经站在过道上了,又转过头来,她掩饰住情绪,话音清晰:“可你低估了那个孩子的善心与孝心,如果不是你今天非要折腾这麽一出,阿恒绝对不会不管你,因为那个孩子从来不记仇,再小的恩情、一点恩情他也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