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慧气得牙痒痒,对于女儿,她心里有一杆天秤,一段放着别人对她的那些“聪明”的夸奖,以及以及对这些“夸奖”的正向求证,而另一段放着自己的那些怀疑、证僞、不甘心。
她曾经幻想着女儿在中考一鸣惊人,把全世界对她的褒奖立刻变现,就像一个在黑夜里猛地打开的聚能灯,铮亮亮的,有着不可估量的瓦数,把自己一辈子的委屈和卑微都杀死。
但是没有。
女儿只是平平无奇地从一队浩浩大军,被吵闹的人群挤进另一队浩浩大军中,没有一点点可以拿出去和所有人攀比、炫耀的资本。
平平无奇的人的下一代果然也是平平无奇的,逃不出去的,张凤慧彻底悲观地想。
张凤慧几乎只用了一秒,就放弃了“望女成凤”的伟大念头。
在女儿身上肖想了十几年的“宏大叙事”,仅用一场纸片堆成的考试,就尽数抵消。
就像是雪山顶的积寒,见光即死,随着不可磨灭的重力作用,彻底地滑堕进了名为“现实”的古往今来中去了。
温柔的地狱,她们叫这里“避难所”。
如果在前一秒,张凤慧希望她的徐月梢将来能成为翻云覆雨的“豪杰”,那麽这一秒,张凤慧已经堕落到开始设想,徐月梢这个高中就算不去上,也无所屌谓了。
反正最后也上不了顶级大学,普通的大学有上的必要吗?上了,认识各种歪瓜裂枣的人,交一群狐朋狗友烂人,只会养回来一肚子的野性子,花枝招展,消费青春。
还不如直接下来找个能说出去的工作,等着将来说个好脾气的对象,生几个满地乱爬的孩子,相夫教子养家,给婆家打杂得了。
起码头顶有片屋檐遮雨挡风,有衣服穿,有地方睡,饿不着,累不着,也就受十几年闷葫芦气,等媳妇熬成婆就好了。
我反正不需要她养,我多好啊,我还提她思考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