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惧与哀伤将我包围。
我没来由地痛苦起来。
这种完全浸透于四肢百骸的痛感并不像梦,就像是存在现实中的感同身受,反反複複地汹涌袭来,实在难以忍受。呼吸也变得艰难,下一秒,我竟然沉入了海底。眼望深蓝色的一片,无力的窒息感顷刻将我淹没。
最近我好像经常会这做类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并不是一开始就梦见了羔羊,而是在一段与它毫无关系的事情进行到某种程度时,就马上切换成这样的场景,然后痛苦起来。虽然刚开始的部分我从未记住过,但我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几天的梦一定不是完全重複的,我总觉得它真实地发生过,但被什麽东西给故意抹除,似乎想掩盖什麽。
尽管事实上,我的记忆告诉我,它从未有过。
我隐约觉得,那只羔羊,就是我自己。
“想要在洗澡的时候被淹死掉”这个想法——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浴室中做过实践了,尽管只是心血来潮。
可奇怪的是,那段时间,它总以某种不可预知的外力形式被打断而以失败告终,数次使我措手不及,就连现在回忆起来,都仍令我为之惊异。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我和林雀闹掰后的不知道第几天,而且很认真,毕竟浴室外我手机的被拨号铃声不间断地响了快十分钟,我也不曾理会。
换做以前,我定然会第一时间察看,也许是我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地保持着的一种“如果是林雀找我的话”的猜想。万一是真的呢?我想。虽然几乎都是与之相悖的答案,但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放弃过。
可那时的我由于深知自己与林雀之间的隔膜,似乎再难以戳破,便不是很情愿地舍弃了这个想法;更何况,我和eors的关系,也被我完全搞砸掉了。她已经快一周没来见过我。明明之前就算不做那种事,她也会抽空过来的。不知不觉间,我好像习惯了她的存在。
eors对我的确没有什麽恶意,甚至她作为一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来说,对我做的事也实在过于仁慈——也许,这就是我不那麽抵触她的最大原因。
eors比我更加沉默,并且绝情。我从来看不出她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除了她说话时能有一点端倪可以窥探到,才不至于让她对我很快失去耐心。
我猜到以她的手段,肯定早就将我的那些破事一一知晓,但她还是什麽也没多说。我以前隐晦地问过她为什麽,她不屑地笑着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有必要跟你收养的流浪动物计较它的过去,以及背着你做的无伤大雅的事吗?这显然是无意义的。毕竟,它只要能学会懂事,就已经很努力了,不是麽?”
她从来不去在意自己的话是否动情或者伤人,可她有这麽做的资本。也可以说,她自己就是资本。
可就在我被告知曾经练舞留下的旧伤複发,正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由于被拒绝后心情过于糟糕,就还是像之前那样本能地用跳舞的方式来发洩和安慰自己。
为什麽那一次精疲力尽的痛比以往更深刻呢?複杂的思绪使我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我多麽希望这是永远。
再一次醒来时对上的,是eors身边呆了很久的专属医生在为我服务。模糊之中,我隐约听见她说,我好像…再也不能跳舞了。
恐怕从那一刻起,我在eors眼中,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那麽,我什麽也不是了。我的脸,我的身体,果然生在我这丑恶贫瘠的灵魂上就代表着灾厄,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好好利用它去改变我人生的悲剧。我还是变成了他人流言蜚语中所谓的“花瓶”。我一直以来的努力,顷刻间都付之东流,而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时沖动。
eors可以找到千个万个比我更漂亮的人做床//伴、做金丝雀,然而,我却再也遇到一个像eors这样慈悲富有的金主。
一个安静的夜晚过去,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留给我的,只有这间房子,和一张纸条,上面用繁複华丽的英文写着——“ve,剩下的债务你一美分也逃不掉,以后好自为之,以及,不要再试着自杀。”
——现在的我,俨然成为了一只人人唾弃的丧家犬,再一次“流浪”了,而且一无所有。我那麽懦弱的一个人,又该如何独自直面残酷的现实呢?
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从浴缸中猛地把头擡起来,打了个寒颤后浑身颤栗起来,然后不停地喘着粗气,心跳的速度快到无法轻易抚平,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遵从了内心深处的呼唤,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