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梁巍,梁大人。”李倓的语气轻拿轻放,像是说了个阿猫阿狗的名字。
“怎么可能,他明明……”高戚忍不住开口。
“他明明已经被杀了,是不是?”李倓冷笑道,“可不是,若是没死,哪儿来的牌位。他是死了,其他人呢?”
高戚欲言又止,握着拳垂下头。
李倓逼问:“高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当初身为给事中的梁巍上谏,弹劾吏部侍郎,举报他参与科举徇私舞弊,贪墨万两,只可惜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最终遭受贬黜的反而是他。
高戚心中惊疑不定,找掮客雇凶杀人灭口的是自己,也是他向杜津春、李倓上报,梁巍已除,在场知情人也悉数被灭口,无人生还。
被带回来的梁巍人头,经由确认便当场销毁。这桩是一锤子买卖,应当与杀手再无牵扯,但那杀手口称自己两个兄弟在追杀灭口途中被害,不能按原先商定的价钱了结,否则不肯善罢甘休,高戚还不得不多花了一笔银子。
可现在……雇凶之事一切都是经过掮客联系,他与杀手并未见过面,也不知杀手长什么模样,就算李倓把那颗人头拿来,他也认不出来。
被送来的梁巍牌位,却证明了行事者绝对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这意味着,杀手说了谎,留下了知情人。
“那该死的伧夫庸狗骗了我们,也骗了他自己。实际上呢,人家找上门来了,把他杀了,砍了头!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会是我吗?”李倓越说言辞越激烈,一掌拍在桌面上,“高大人,你说说,这送颗来的人头,我该怎么处置?”
高戚额头上冒出一层汗,越发口干。
杜津春眉头一皱,开口道:“好了,现在再说又有什么用?这么晚你们就不要过来了,明日再说也不迟。现在知情的人已经死了,真有什么也无从得知。紧要的是有人在京中行凶,却无人发觉。我会派些人手到你府上,保障你的安危。”
李倓重重哼了一声,睨着高戚:“无能!”
“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杜津春发话,李倓只能罢休,起身告辞。
李倓拂袖而去,高戚慢慢抬头,看着杜津春:“大人,是学生失察……”
“别说了。”杜津春摆手,“你是我的门生,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出了差错,我也不可免责。侍郎的话不要放在心上,我累了,你退下吧。”
他偏过头,挥了挥手,高戚踌躇片刻,恭敬行礼,离开了尚书府。
活口……杜津春陷入沉思,当年护送梁巍的镖局是龙威镖局,而龙威镖局的镖头,正是当年夔国公手下的昭毅将军陆籍。
那幸存的,会是龙威镖局的人吗?
第95章 宜出行
醉酒的人班贺见得不多,谢缘客姑且算是他身边最爱酒的,可也从不曾见他喝得酩酊大醉过,甚至自从乌泽乡回京,他改了从前的习惯,做事时再未沾过一滴酒。
即便他没怎么见过醉汉,也知道顾拂喝醉后的状态十分不同寻常,时常怀疑顾拂是装的。
哪有醉汉还能不靠辅助徒手攀上丈余高的院墙的?怕不是酒没下到胃里,尽灌进了脑子。
院里一早就传来唉唉的叫唤,顾拂捂着头坐在屋檐下,脸色惨白,一副遭劫受了难的模样。阿毛在一旁围着团团转,给他打水、倒茶,顺着他尖细指尖所指的方位给他捶肩揉背,伺候得殷勤,看来他俩相处得不错。
“我说怎么起来觉得身上疼,还是泽佑跟我说,昨晚我从墙头跌下来了。恭卿,你看这院墙是不是太高了?”顾拂双手揉着额头穴位,语气听来像是翻墙理所当然。
班贺哼笑一声:“岂止是高了,我就不该筑这道墙,要不然我干脆住大街上,你得空了就到街边找我怎么样?”
顾拂被逗得笑出了声,看着班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低咳一声,转口换了另一个话题:“昨晚我好像在你这儿见到一个人,还说要给他看相来着……”
班贺挽起袖子将木桶扔进井里:“是,你都给他看出四只眼睛,两只鼻子来了。”
“不说笑。”顾拂闭眼细细思索,食指点着眉心,“这人一看就命不好,孤星犯煞,刑伤有克,纵有贵人解星亦无可救助……唔唔!”
一块布巾沾满了冰冷的井水,没拧就整个湿漉漉的糊在脸上,顾拂没防备吸了一鼻腔的水,手忙脚乱把布巾扯下来,哇哇地叫:“差点没塞我嘴里去!”
“都眼花成那样了,还能记得住什么?”班贺认真建议,“乌鸦嘴就少说话,都知道你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