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忠诚正直,某些事上到了迂腐的程度,赵怀熠才放心让他诊治,让他保守秘密。事实上,他也做得很好。
“太后知晓,那便是天下都知晓,你想见到天下大乱?”赵怀熠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了不得的话,吕仲良更是忧心忡忡,连忙叩首道不敢。
赵怀熠郑重道:“一切朕自有安排。为天下安定,在此之前,你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吕仲良只觉得肩上压着无以复加的重担,还是皇帝亲手压上来的。
他的确不适合这太医院。他得治皇帝的病,得保皇帝的命,不仅是为人医,更是天下攸关。
若天下之主的生死握在他的手里,他可以以此为傲,但倘若生死已不能由他决定了呢?
等待的空当,吕仲良取笔墨撰写了药方,走出门外交给张全忠,全然不在意守在门外的淳王。嘱咐过煎药注意事项,张全忠立刻将药方拿给一个小太监,顶着淳王压迫的视线,他又回到皇帝身边。
等了好一会儿,估算着时辰,将银针取下,收回针包里。
闭目小憩的赵怀熠睁眼:“记住朕的话。”
吕仲良心中苦涩,俯身一拜:“臣遵命。”
见吕仲良挎着药箱出来,似乎是结束了,赵靖珩开口问道:“陛下如何了?要紧不要紧?”
吕仲良对赵靖珩躬身一礼:“淳王殿下。陛下已无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致,臣为陛下施了针,佐以内服汤药,不日便可痊愈。陛下在里面等着,臣先告退。”
赵靖珩还想问,吕仲良却步履匆匆,念着一门之隔的皇帝,只得放弃,放轻脚步进入门内。
房内赵怀熠已经坐了起来,他身上未沾染一丝污迹,望来的双眼神采奕奕。除了残留在赵靖珩身上的血渍尚能证明,之前的事情像是未曾发生过。
“给我倒水。”赵怀熠颐气指使。
赵靖珩摸了摸桌上茶壶:“水已经凉了,我让张全忠端热茶来。”
赵怀熠看着他:“凉的我也喝。”
但赵靖珩是决计不会让他这样将就的,只是回身向门外吩咐一声的事。
不用等吩咐,张全忠已经机灵地准备了温度适宜的茶水,听见要立刻端了上来。
赵怀熠不伸手,赵怀熠便坐在床沿,喂到他嘴边。看着他一口气喝下半杯,心里霎时烟消云散了似的,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靖珩将茶杯握在手里,踌躇片刻,道:“太医说你是急火攻心,有话慢慢说就是了,不必那么大火气。”
赵怀熠别开脸:“我就是心眼小,受不得气。你尽管气我吧,把我气死就好了!”
“怀熠!”赵靖珩气急,克制着放软了语气,“你这么说,不是往我心窝里捅吗?”
“你说话不捅人心窝?你杀人不用刀,一两句话就叫我死去活来。”赵怀熠说着,倒在床上面朝里,只给他看后脑勺,“立后也催,子嗣也催,太后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种猪还是种马?”
赵靖珩哑口,不知如何辩驳让他涨红双颊,他并非只是听从太后教唆,而是因他也是如此认为,可这话说了赵怀熠肯定更生气。
最终只是讷讷说出一句:“可你是皇帝……”
赵怀熠回头看他,瞧见他红着双颊无措的模样,把身体转了过来。
“五叔,你离近点儿。”赵怀熠盯着他。
赵靖珩迟疑片刻,稍稍俯身。赵怀熠眼睛一眨不眨:“只说我了,你呢?”
赵靖珩眼睫颤动:“臣有没有子嗣不重要。”
应当说,没有子嗣更好。
权臣总是为君主所忌惮,哪怕当今皇帝心无芥蒂,难保日后是何情形。只要这一脉留存,就会被当做隐患、威胁。
赵怀熠勾着赵靖珩后颈:“五叔,你要一个孩子吧。我会把他视作亲生,我会待他很好,给他所有宠爱……我的什么都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