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后走出几步,问道:“华侍郎,长春宫出了什么事?”
华明德张口欲言,叹惋道:“这,还未确定的事,臣不能妄言。”
薛太后似乎无心多问,点头示意,不声不响折返了回去。
华明德长舒一口气,眼中冒出一点嘲弄。
这女人还真是走运。
原本只是个宫女,一场露水情缘就怀上了孩子,因为育有皇子侥幸留在宫里成了太妃。又因文帝英年早逝,稀里糊涂当上了太后。
只可惜她本人愚驽迟钝,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徒有其名罢了。反而是宽宏的让她与自己一同做太后的华太后,在朝野中留下了美名。
不过,薛太后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这不是十分识时务么?寡言少语,不多管闲事,方能安稳度日,平步青云。
俞贵妃就没这番觉悟了。明明只需装作不知情,不仅不会有事,事后还会获得大量补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华明德望向长春宫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似乎透过重重宫墙,窥伺隐秘禁忌的深宫。
华太后乘坐步辇赶到长春宫,长春宫内一众宫人见到太后跪倒一片,口呼太后千岁。还未进入,便听得殿内传出哭喊,正是俞贵妃的声音。
华太后步履匆匆,忽然在门外止步。像是想到什么,吩咐福禄守在门外,所有宫人都在外等候,除了太医,其他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
张吉一路跟来气喘吁吁,此时忽然冲上前来,跪伏在太后跟前,面上焦急但坚决,似乎全心为太后着想,不惧责罚:“太后,俞贵妃已神志不清,说了不少胡话,行为不可预测。太后是支撑天下的国柱,万万不可孤身犯险。”
华太后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不再多言,将众人留在门外推门而入。
带血的衣物丢弃在地上,华太后触目惊心不忍多看,随后便见到缩在床边的俞泠音。她蓬头散发,衣衫不整,面色惊惶恐惧,哭得没有半分贵妃仪态。
“泠音。”华太后心疼地唤着俞贵妃的闺名,将张吉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没有贸然接近。
俞泠音循声看来,哭喊一声,踉跄着扑到她腿边:“太后!”
华太后搀扶她,触手只摸到一层皮包骨,大惊失色,对她怜爱更甚,极力安抚:“别怕孩子,我在这儿,别怕。”
俞泠音跌坐在地,泪眼婆娑,恐慌之下语无伦次:“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华太后询问道:“谁要害你?”
俞泠音哽咽着,还未说话,门外福禄通报一声:“太后,周太医到了。”
华清夷立刻吩咐:“让周太医进来,快些为贵妃看诊。”
俞泠音闻言却激动起来,抓着太后衣袖往她身后躲:“太后,太后别让他进来!他要害我!”
华太后原本见她还认得自己,不像是神志不清的,现在却指认太医要害她,不由得重新考量起这件事来。
华太后温声道:“太医怎么会害你呢?况且我在这儿,没人敢害你。还是叫内侍扶你到床上去,让周太医为你诊脉。”
“不,不。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要害我!”俞泠音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比起周太医,听见太后要让宫人进来她更害怕。
她仰脸望着太后,苦苦哀求:“张吉,他是欺主的恶奴,他勾结旁人害我,太后,别让他接近我,求您了!”
华太后一时满心疑窦,俞泠音在东宫时便谨小慎微,生性淡薄,又识大体,从未说过谁的不是,现在这幅草木皆兵,状若癫狂的模样的确反常。
短时间内失去丈夫与父亲,又失去了腹中孩子,华太后几乎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更担心她是受到太大刺激,以至于伤了神志。
华太后紧握住她的手:“好好,那就不让别人进来。但你的身体必须得让太医看看,有我在这儿,我看有谁敢当着我的面害你。”
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俞泠音扶到床边,她病弱得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担心她反应过激,华太后坐在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
得到允许,周太医进入门内,华太后威严审视的目光定在周太医身上:“周太医,向来是由你为贵妃诊治,贵妃的身体情况如何你最了解不过。现在你就在我的面前为贵妃诊脉,如实相告,若是有半分懈怠欺瞒,定诛你九族!”
周太医诚惶诚恐:“臣自当竭尽全力,用尽毕生之所学,不敢欺瞒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