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后放下茶盏,拿起手帕轻拭嘴角,平静道:“这事关朝廷威信,更事关日后科举取士,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否则不仅无法做到科举公正,更会让朝中朋党横行,处处都是关系,只知道结党营私,如何能成为皇帝的助力?”
赵青炜低头称是,就这么将扎手的刺猬让渡到太后手中。
他等着看,这件事如何收场。
朝中官员对恩科中第的两位进士与他们的父亲议论纷纷,捕风捉影,话题逐渐从父子两人延伸到周边,批判他们为官的同族也是靠着关系进入官场。
两位主考官与两位进士的父亲全力为自己争辩,拒不承认关系一说,强烈抨击起左思才来。
就在此时,行人司行人范震昱跳了出来,大力支持左思才的观点。
“大学士与吏部尚书的公子靠着父辈恩荫即可得到官职,又何必应举占去一个名额?”范震昱的质问掷地有声,引发一片小官赞同。
两位主考官都与这两位进士的父亲交情匪浅,录用他们就是不公。
身为官宦子弟,考不上便考不上,明明可以白捡一个官当,没人会说他们什么。但偷别人的功名欺世欺君,为世人不齿。
六科给事中一同上疏,支持左思才、范震昱,一个小小的九品行人刚正不阿,敢得罪吏部尚书,天下闻而壮之。
吏部尚书不堪忍受千夫所指,向皇帝上书请辞,言辞愤愤,为自己与儿子鸣冤。在太后的授意下,皇帝应允了他的辞呈。
那两位进士因此争议暂停录用,这一暂停与落榜还不太一样。落了榜大不了过两年再参加,只要活着,就能参加无数次。
而一旦暂停录用,往后的科考都不知何时能再参加,就算参加了,录用程序上也得再掂量掂量。
吏部尚书的空缺很快被补上,时任户部侍郎的高戚,在定国公的举荐下成为了新任吏部尚书,这场持续近两个月的恩科纷争才就此落幕。
陆旋与班贺围观全程,再一次感叹,文官们内斗起来也是如此精彩。
这些官场中人,实际上不过是群结党谋私的小人。就算少有几个正义直言的,也会被人利用,拉去当出头鸟。成就博得美名,败也牵扯不到身后人。
旬休在家的班贺凑过来,看他从口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嘴里说道:“你是说,左思才是被人指使的?”
“这烧鸡是近来很有名的新酒家出的,我特地去买来,给你尝尝。趁热吃。”陆旋把油纸包的烧鸡推到班贺面前,兴致盎然盯着他,“没人指使才奇怪。”
“也对,你以前也干过这事。”班贺看着眼前的鸡,不知如何下筷。索性挽起袖子洗了把手,三两下把烧鸡拆得七零八落。
走回来这一路,烧鸡已经没有刚出炉那么烫了,班贺拆开也不觉得烫手。撕下一大块鸡腿肉,转手塞进陆旋嘴里,然后又扯下一块肉丢近自己嘴里。
班贺举着油汪汪的两只手:“我们这样吃独食,不太好吧?”
孔泽佑在家待不住,又去了军器局,与娄仕云搭伴。闵姑回去看儿子儿媳,说是晚饭前回来,陆旋带了这么些吃食过来,看样子晚饭用不着了。
陆旋盯着他的手没接话,忽然往前一倾。班贺动作快得惊人,双手背在了身后,眼中满是看破了他意图的警觉:“老实些!”
陆旋鼻腔里重重出着气,坐了回去。
“喏,吃这个。”
又一块肉被放到嘴边,热乎的肉碰到嘴唇,油香肉香一齐涌上鼻尖。陆旋看向班贺,他眼中盈满笑意,抿唇咀嚼着刚入嘴的肉。
陆旋低头去叼那块肉,唇碰到班贺的手指,抿了一下,顺畅将肉含进了嘴里。
班贺的手却没有收回去,油润的指尖抚摸他的下唇,轻轻按揉。
“趁着泽佑和闵姑还没回来。”班贺低声说。
陆旋也不管吃了没几口的烧鸡需不需要趁热了,他自己倒是内火旺盛:“没那么快。”
班贺高举双手避开抱上来的陆旋,免得把油蹭上衣物:“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或许等一会儿就回了。”
“我不是说他们,是说我没那么快。”陆旋一把扛起班贺,就要往床边走。
班贺曲肘敲他的背:“让我把手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