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筝小时候就在乡下出生,上小学前才被父母接到宁市去,之后的每年,他只有过寒暑假的时候会回老家看爷爷奶奶。
不过陈乐筝对这一切都很熟悉。
巴士到了较为繁荣的镇上,停在连站牌都没有的地方,陈乐筝就拎上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熟练地下车了。
这些年镇上无论如何朝前发展,到底比不上大城市的速度。
他站在水洼遍地的街边,身旁立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背后背着那只大牌包,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灯笼……看起来想不打眼都难。
陈乐筝只是单纯地觉得灯笼很好看,看到它能让自己没那么伤心,心情会变好一点,所以才带上了。
没有别的原因。
在路边的水果店、服装店和超市里采购了一些礼品之后,他拎上更多的东西来到路口,找不到摩的,开始发愁该怎么回去,却刚好碰到来镇上运货的阿叔。
阿叔和他家同村同队,三轮车后除了装有货物,还坐着个不认识的小兄弟。
陈乐筝满怀感激之情,终于也坐上了阿叔的三轮车。
他和阿叔寒暄几句,才得知虽然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爸妈报信儿,但他们已经推测到巴士抵达的时间,提前跟阿叔说好了,让他顺道帮忙接上陈乐筝。
像是被风吹迷了眼,陈乐筝侧过身抹了两下眼睛,原本持续低落和难受的心情得以缓解,可眼泪又忍不住冒出来,鼻子里酸酸的。
三轮车上路的声音轰隆隆响个不停,他遮遮掩掩地吸了吸鼻子,被旁边那个小兄弟突然拍了下肩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愣愣说:“你好,怎么了么?”
对方圆头圆脑,居然举着只手机,仿佛是在四处拍着什么东西:“我拍拍风景和视频发网上,你不介意吧?”
陈乐筝给他让了让地方,说:“你拍吧。”
“小乐哥,”这小兄弟忽然用方言叫他,好奇又羡慕地说,“我听陈伯说,你是在城里做直播的,真有那么赚钱吗?我能不能去做?”
陈乐筝一怔,听前面的大叔解释和吐槽,才知道他是隔壁村的人,小名二虎,如今职高辍学在家,整天沉迷网络和研究各种发财致富的路子,总瞎琢磨着要干点什么赚大钱。
陈乐筝努努嘴回道:“可没有那么容易,小伙子,还是要回去念书呢。”
二虎不乐意:“小乐哥,你就说你是直播什么的嘛?”
“深夜档主播,一般人干不了的。”陈乐筝干脆瞎说起来,主打一个劝退。
“啊€€€€是那种有很多金主富婆看的直播吗?”
见陈乐筝没否认,他继续说:“可是小乐哥,看你这身行头,衣服是酷奇,包包是驴牌,鞋子……”
陈乐筝摆摆手:“都是假货啦,莆田工厂买的。”
“那也算衣锦还乡了!不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播了吗?”
“回来种地散心呢,城里太凶险了,还是回农村比较好。”
二虎肤色黝黑,嘿嘿笑道:“怎么个凶险法?小乐哥你长得确实挺小白脸的……是不是有太多金主和太多追求者了,哈哈!”
不知怎么回事,这话陈乐筝还挺爱听,他觉得还是农村小伙好相处。
“你说如果我去开直播,会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二虎问道。
陈乐筝瞬间吸了口气,又觉得这小兄弟的价值观很有问题,于是拿出了上学时老师讲的话:“靠别人喜欢怎么能行,无论做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呀。”
二虎瞧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这个灯笼是?”
陈乐筝循着轰隆隆的声音往前看了看阿叔,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吗,我这是因为直播不仅没赚到钱,谈恋爱还被人给骗了,这次冒着大雨被赶出来,只能卷铺盖滚蛋……这只灯笼,就是前任唯一愿意分给我的东西……”
他似乎越说越伤心,声音都有些哽咽,浮肿的双眼和对方对视着,眼睛里有许多红血丝。
一看就知道哭过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