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胜算。

但我到绝路了吗?

不。

燕屿想,他还没有到绝路。

在最后一个己方战力被杀死后,燕屿那把被血染透的长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都后退!”

此刻绝境,他已一无所有,唯有他本身,作为致胜的砝码。

他想,在这个残酷的虫族社会。我羸弱、我无力、我是一只虚张声势的蜗牛,但没关系,武力从来不是我夸耀的资本。托举人类走向星海的智慧,也必将托举我。

蛛形虫是智慧生命€€€€这就代表着它们可以从心理上被攻破!

任何存在知性的生命体,无法摆脱的欲望即是他们的弱点!而蛛形虫所渴望的是繁衍,是雄虫,所以€€€€

燕屿就是他们的弱点!

精神网络里传来一声凄楚的哀鸣,蛛形虫便如潮水般,被不可坑拒的引力驱赶着后退。

再一次,燕屿赢了。

地下洞窟很暗,唯一的光来自明灭起伏的求偶纹。沿着断裂的地层,抬头向上看,会看见一只只蜘蛛脑袋挤着脑袋朝下探。很像古罗马的露天剧院或者斗兽场。

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用蛛丝织出了向下的网,白茫茫一片仿佛某种旧时代的电影幕布,又或者魂幡。又使得画面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虫群突然朝两边分开,一只最大的蜘蛛缓缓走出,落在那片白网上。

很奇怪,虽然与世隔绝,但他们居然会虫族通用语。只不过因为久不使用,语法混乱生涩。这只领袖般的蜘蛛问:“繁衍……不……绝对……不?”

燕屿连蒙带猜:拒绝繁衍,绝对拒绝?

精神链接中传来肯定的情绪。

燕屿堪称冷酷地说:“我绝对不可能与你们繁衍。满地的尸体可以见证,若违背我的意愿,我有终结的勇气和决定。”

话音还没落下,那只蜘蛛黑而圆的眼睛便滚落出泪水。

眼泪是会传染的疫病,一瞬间周围的蜘蛛们也都啪嗒啪嗒哭了起来。泪水快将空气都变得咸湿。但精神链接里的情绪,除了海一样的悲哀,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平静。仿佛本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不甘心地做出最后挣扎。

它们的眼里好像突然没有了雄虫的存在,彼此靠在一起抽噎,脑袋挨着脑袋掉眼泪,肢体挨挨碰碰,伤心地窃窃私语。

大蜘蛛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顿在那。

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蜘蛛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蛛形虫们口器张合,应和声此起彼伏。然后从最边缘的蜘蛛开始,它们悄然离开,没入曲折的黑暗。

而大蜘蛛的足肢挪动,迈着小碎步靠近,在燕屿面前低下硕大的头颅:“你……离开……我,爬网……”

燕屿:“我离开,你爬网送我?”

大蜘蛛一拱一拱地点头。

燕屿感觉自己好像路过了什么宝可梦现场,他看着蜘蛛湿润的眼睛,不由得偏过了头。身为智慧生命,当注视着同为智慧生命的某个族类走在末路上时,便会自然为此产生一种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他刚准备组织措辞训问曼努埃尔的坐标,眼神便凝固了。

虽然从更高的地层上垂下了白色的织网,但因为激烈的战斗,这一层原本的蛛网反而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石壁。

以及石墙上刻画的古地球人类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