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余枝得意地翘起鼻子,“哥你不可能不在意我的。”
郁衡目光彻底柔和下来,面对这样好似生龙活虎的妹妹,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两人一起住的那间小屋子里,不断被追杀的疲惫都慢慢褪去了许多。
“所以哥你到底去哪里了?”余枝冷不丁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上下打量自家哥哥,目光严肃,“你看上去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比起之前,瘦了不少,眼底下的黑眼圈也深了。”
“我去找了份难做的工作。”郁衡含糊过去,“多费了点时间,所以……”
“可是我的病不是难做的工作能解决的吧?”她打断他,“是不是只有北境和东都的治疗技术才能治好我?”
郁衡下意思否认:“不……其实……”
“哥,你不要骗我。”棕色卷发的女孩静静注视着他,眼底流淌着浅浅的悲伤,“你老实跟我说,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时候不该说真话的。面对生命所剩不多的病人,少有会坦然宣告其死期的医生。
可郁衡与她对视,喉结动了动,最终承受不住那澄澈眼神里的情绪,先一步避开了。
“我……不知道。”他说得艰难,却努力展现诚意,“你的病说不准,有时候可能……”
“那么,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余枝快速换了个问题,脸上是一片接受现实的平静,“这个病很难治,哥哥你不要编造别的普通的病症来骗我,我知道的。像我这样的情况无非只有几种,其中最严重的不过是……”
“不是的。”
像是生怕妹妹会往最糟糕的地方想,郁衡匆匆打断她,深吸了口气,在她灼灼的目光中终于交代了现实。
“基因病。你得了基因病。”
余枝一愣,口中下意识重复了这个词,“基因病?”
随即她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不再保持站起来气势凛然的样子,往后一坐,捂着胸口,满脸庆幸,“什么啊,只是基因病而已。看你的那个态度,我还以为我就几天能活了,你赶来见我最后一面。还有利亚,他最近对我实在小心过头了,什么都答应我,真的让我几乎以为马上我就要死掉了,我还没想好遗愿呢。”
她不停抚摸胸口,嗔怪自己的哥哥:“只是这样的话,你们不要一副我明天就会死的样子啊。”
郁衡没有因她的举动感到开心,他最了解自己的妹妹,所以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安心,故意做出一副毫不担心的表情。
实际上他也看得到,余枝另一只藏在被子下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其实是害怕的,她其实是担心的,她其实是不想死的。
偏偏可悲的命运降临在她身上,降临在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身上,她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一副乐观开朗的表情,把这件事说得好像只是一场不痛不痒的小病。
就是因为不想让余枝勉强表现出这副样子,郁衡才不想见她。
该哭的时候就哭,该笑的时候就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权利,被过分的乖巧掩盖了。
她是一个好妹妹,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为了让周围的人不担心,一直小心翼翼将一切负面情绪收敛起来,放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可他不是个好哥哥。
这一次也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郁衡坐到床边,低着头,呼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沉重:“枝枝,对不起,我没能找到能够治疗你的办法。我去了教团,可教团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想要的东西,必须……”
“哥哥。”余枝粗暴打断了他,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握紧哥哥的手,像是给他力量,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对他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不能暴露那个秘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她眉头紧蹙,“如果你因此死去,即使活下来,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哥哥,你希望这样吗?”
郁衡长久地看着她。
不开心与生命的重量之间,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生命。
“可是如果活不下去。”他轻声道,像是在教导妹妹,又像是在询问自己,“不开心又有什么重要的?”
“很重要。”余枝摇头,“非常重要。如果不是遇见了哥哥,遇见了很多很多很好的人,我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去了。因为遇见了你们,我才能快乐地活下去,才能活到今天。如果注定要死,我宁愿怀抱着未来的快乐死去,也不想在羞愧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