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越惊异道:“你怎么感觉到的?”
蓝璇朝他一指太阳穴,苦笑道:“这可能就是傅云说的天赋吧,有时候部分摄魂天赋者是能感觉到时间和空间在掌心里流动的速度的, 极快的流速代表着这个地方的极不稳定性, 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时越果断道:“去找傅云, 我们出去。”
两人匆匆忙忙飞奔上头等舱, 然而不等他们再往傅云房间跑, 陈时越刚到转角处便脚下一空, 身形瞬间失重跌落,等他再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了。
走廊里一片嘈杂声,陈时越来不及等高空坠落导致的痛感过去, 就一骨碌滚到角落里去藏起来了。
“快,今天把货物全查一遍,坏掉的直接扔了。”
“那也太多了些,一气儿扔这么多人,到那边数量对不上怎么办?”
另一边立刻就有人厉色呵斥:“如果任由那些得了瘟疫的呆在船上自生自灭, 等到了对岸, 这些人不就被传染死的一个不剩了!”
“动作麻利些!”
陈时越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底舱关押奴隶的舱门外躲着,刚才那几人, 就是康叔手底下的另外几个人贩子,康叔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却还恪尽职守。
几个人贩子大步进门,一个一个掀开奴隶的衣服查看,但凡是身体上有肿块,有感染倾向的,一概不放过,逐一被生拉硬拽着带出去,整个底舱尖叫和哭喊连连,被人贩子强行拽出船舱,带去甲板上。
很快就传来重物落海的声音。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陈时越藏在黑暗里,心里十分清楚眼前一切都是百年前发生过的景象,他就是再有心,也无能为力。
怪不得此间怨气这样重,换了谁死在这船上谁都得化作厉鬼,在巨大而分明的阶级压迫下,人命如草芥;可是在天灾横祸的瘟疫面前,生命却又是平等的。
陈时越从底舱慢慢爬出来,天边乌云笼罩,阴间地府逐渐散去平淡安详的外表,展露出它最狰狞的一面。
蓝璇遭遇了鬼打墙。
她奔上二楼的时候,明明记得陈时越是和她一起的,结果再一转头陈时越就没了。
蓝璇在原地打转了片刻,周围完全没有陈时越的人影,她越等越心慌,最后果断放弃了继续等下去的主意,转身朝傅云房间的方向跑过去。
漆黑走廊悠长,原先还是有点廊灯照明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灯都没有,与窗外混乱的夜色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
蓝璇隐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喘息和低吟声,就是从走廊两侧的房间里传来的,像是濒死者极为痛苦的嘶声哀叹。
声音越来越大。
蓝璇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去调查这个事情了,她一手握刀一手放在随便一个房门的门把手上。
蓝璇鼓足勇气猛然推门一开。
一个圆滚滚的头颅顺着船身倾斜的弧度滚到了她的脚下。
蓝璇悚然一惊,往旁边一跳避开了过去,门内的贵妇人衣着华丽,肤白若玉,只是皮肤裸露的地方横亘着大大小小的肿块和黑血,显然死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了。
贵妇人没有头,她的头刚才顺着蓝璇的脚边滚出去了。
瘟疫终于还是蔓延到了头等舱。
蓝璇慢慢的退出去,继续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隔壁间门一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大腹便便的胖男人死不瞑目的躺在床上,脸色青黑,死时已经被疫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手腕上的金表闪着被水藻覆盖着的锈光,静静的躺在他泛着黑紫尸斑的手腕上。
所以瘟疫最终席卷了整艘船,上上下下的人,无一幸免。
蓝璇还想继续开门,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个东西骨碌碌的滚到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