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保不住孩子,我也许这一辈子都绝对没脸再来见你了。”
那段日子,应忱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里。医院那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墙壁,冰冷的器械,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药水味,都成了他最深刻的记忆。
在那一方小小的医院空间里,一边是情况危急、生死未卜的女儿,每一次女儿的微弱呼吸和仪器的每一声滴答都紧紧揪着他的心,那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上了很多机器;另一边是虚弱的兰熄,在他生命中占据着无比重要位置的两个人。
每一次呼吸间药水味的钻入,都让他的胃里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仿佛那股味道是一种有形的折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感官。
孩子的病情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脆弱飘摇不定,经历了几次惊心动魄的抢救,每一次抢救室门上方那刺目的红灯亮起,都像是判决悬在应忱的心头。
他连夜坐在病房外那冰冷的长椅上,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应忱的脑海里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恐惧。而在这极度的担惊受怕之中,他心底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兰熄不用再遭受这种折磨了。
他给了兰熄数不尽的财富,他希望兰熄可以凭借这些,慢慢地忘掉自己,然后好好地度过余生。
在应忱自己看来,自己就像一个不可饶恕的畜生,这样的自己,被兰熄记住也没有任何意义,徒留痛苦罢了。
应忱像是一个已经站在悬崖边缘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所有压抑在心底的话都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顾忌地涌出口来。
他把菜端上餐桌的时候,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地说:“我早就看那个寒朔不顺眼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神就老是往你身上瞟,让人很讨厌。”
兰熄微微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缓缓开口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还让他帮忙给你找omega吗?”
应忱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懊悔,那个时候,他舍不得放下公司,因为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又舍不下兰熄,鱼和熊掌本就难以兼得,是应忱却非要贪心,想要两者都抓住,于是才想出那么个愚蠢的主意。
人,可能就是这么犯贱,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
应忱又接着说:“反正我身边的所有人,似乎全都叛变到你这边了。”
兰熄听着应忱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应忱的眼睛,问道:“你跟别人睡过没有?不许思考现在回答。”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
应忱的眼神有些迷茫,他顿了顿,老实回答道:“……应该是没有的。”
兰熄紧紧地盯着应忱,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想杀了你?”
应忱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微微一震,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接着平静地吃了顿饭。
兰熄突然转身,快步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一把枪走了出来,那把枪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当初应忱放在卧室里面的那一把。
他一直有被害妄想症。
兰熄站在应忱面前,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他直视着应忱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好,而且说的都是真话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应忱说:“你问。”
兰熄的目光紧紧锁住应忱,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给我做假证吗?”
应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记得的呀,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根本都不记得莫里森实验室的事实。
兰熄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娶我吗?”
应忱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低声说:“……不会吧。”
兰熄也不会想要嫁给他吧。
兰熄依旧面无表情,紧接着问:“如果现在航班为你停留一会儿,你会离开吗?”
应忱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会。”
兰熄不想看到他的话,他这辈子都会离他远远的,如果他再看到有人靠近兰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