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二楼的儿科病房了,”钟长诀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祁染点点头,静默了一瞬,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钟长诀曾说过,他无法忍受他的目光,无法与他共处一室,可他坐在这里,握住他的手,守着他。
的确,在生死面前,情感纠葛显得那样渺小。
此时此刻,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可以原谅,一切都可以忘却。
但这大概只是暂时的。
等生活回归正轨,等他恢复健康,对方还会继续原谅一切吗?
他不确定。这忐忑的心情让他不敢习惯现在的温暖。
尤其,在经历了过去两天后,这温暖简直奢侈。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腕,细细地感受那温度:“谢谢你回来救我。”
钟长诀的目光由微微的诧异,转向愠怒。“我怎么可能不来,”他说,“你是我存在的理由。”
那十年,他在模仿人格的痛苦中度过,他应该恨他,可他偏偏是他的制造者,如果不是因为对另一个人的爱,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诞生。
这纠缠的因果又从何说起。
更何况,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对方将时间留给了他。
于是,在灾后,在失而复得的这一天,钟长诀决定,他会对死者视而不见,忽视那十年的记忆。
此时此刻,远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他微微前倾,吻住那失却血色的嘴唇。床上的人似乎有些惊讶,轻轻吸了一口气,但随即闭上了眼,触碰他,迎接他。
当他略微后撤,祁染已经急促喘息起来€€€€现在的体力,连激烈一些的吻也支撑不住了。
但这感觉很好。原始的触碰与撕扯,让人感觉面前的生命还存在,还生机勃勃。
活着,多么奢侈的幸运。
“这是在医院。”祁染警告他。因为面颊上的红潮,这警告并没有威慑力。
钟长诀惊诧于他的想法,望向上方的吊瓶:“我虽然不是人,但也不是禽兽。”
他注视着钟长诀坐回原位,心跳才恢复正常。
床对面是嵌入墙内的屏幕,医院里节目单调,只有几个传媒巨头的台可以看。
而此时最大的新闻,自然是联首访问灾区。
在祁染被救出的同一时刻,联首到达里兰边界。废墟中,专机难以降落,而专车开到城区边缘,也被烧成焦炭的路障挡住。
相关人员下了车,都摇头:开进不去。
新闻秘书望着联首。白发老人伫立在车前,遥望着文明的废墟,沉吟片刻,望向幕僚长:“我走过去。”
伦道夫会意,让安保人员紧随其后。
然后,联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里兰。
他走过焚毁的教堂,融化的雕像,与救援人员握手,感谢他们的无私奉献,来到掩体,发放水和食物。
整整一天,他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是要丈量这片死去的土地。他的形象一向是百折不挠,锐不可当,但面对巨大的毁坏与顽强的人民,他也会落泪。
一个五旬老人,单日徒步二十几公里,向所有幸存者表示悼念和慰问,在联邦历史上,从未有领导人这么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