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话音刚落,扛着水桶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庄亦楠背后的衣服只是呈现出一片深色,被液体打湿了,却没有出现像自己和萱萱当初被泼硫酸后,衣服立刻被腐蚀到只剩被碳化的布料的场景。
蔚然茫然地把水桶放在地上,偏过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戴鸭舌帽的男人摘下了帽子€€€€那并不是他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庄亦楠也是明显的余惊未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液体€€€€应该是他察觉到背上的湿意后,下意识用手去摸沾上的。
“只是水而已。”劫后余生又莫名庆幸,他把站在自己面前,浑身肉眼可见地发着抖、眼睛因为急怒红得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的蔚然揽进怀里,又偏过身去不让镜头拍到他,“没事,然然。我没事。只是水而已。”
这一瞬间,什么“避嫌”、什么“保持距离”,通通被两个人丢到了九霄云外。周围还有媒体没有走,无数镜头对着他们,可他们都无暇顾及。
蔚然只知道,他没事就好,只有他的怀抱让自己安心。
十七反应过来,走到陌生男人面前,像鹰隼护崽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他妈干嘛呢?”
一个更瘦小的男人从后面跑过来,弯着腰赔不是:“不好意思,我是他的leader,这只是我们直播的一个愚人节策划而已……”
拿着鸭舌帽的高大男人被十七推得一个趔趄,心里很不爽,指了指身后同事拿着的云台:“你推我干什么?想打架啊?我还在直播呢!你他妈的想禁赛啊?”
他嘟哝道:“不是我说,你们怕个屁啊,我们进来的时候有安检的,哪能真的泼你们硫酸……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脑子有问题吧?纯纯傻逼。”
十七看了摄像头一眼,多少还是因此有些顾忌,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蔚然在庄亦楠的怀中,低下头,把额头埋在庄亦楠的肩头。他通过只语片言明白,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愚人节的整蛊而已。
他觉得庆幸,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数次崩溃,又数次重建,才终于长出了属于如今的蔚然的全新的血肉。而那些人……怎么会这样下贱地拿别人最脆弱的伤痛开玩笑呢?
“天啊,他真的一直在抖诶,看上去真的被吓得不轻。”
“呜呜,宝宝。”
“蔚然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刻啊,他平时那么风雨不动安如山的。”
工作人员们窃窃私语着,队友们也走过来,试图来安慰蔚然,都被庄亦楠用眼神挡了回去€€€€他知道按照蔚然的性格,比起安慰,他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
庄亦楠就像一个摇篮,细心地收纳好蔚然的所有胆怯和脆弱,并妥善保管好,不让其他任何一个人发现。他还细心地用身体把蔚然挡在镜头之后,不让镜头有机会窥探到蔚然此刻狼狈的模样。
在蔚然身不由己地颤抖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轻柔地抚摸蔚然的背部和头发,又贴着他的耳朵像在哄孩子那样轻声哄他。他的气息温暖地打在蔚然的耳廓,好几次蔚然感受到温柔的触感,甚至都怀疑他在轻吻自己的头发。
感觉自己情绪明显平稳了一点,他听到庄亦楠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们上去换件衣服。”
蔚然这才注意到,庄亦楠的衣服被水淋湿了,还一直湿淋淋地挂在身上,他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汗湿了衣服。
他点了点头,庄亦楠便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把他圈在自己怀里,一边走一边替他挡着镜头,不让人拍到蔚然破碎又凌乱的样子。
上了楼,庄亦楠才松开蔚然。蔚然想抬起手拨弄一下自己刚刚汗湿的刘海,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刚由于使用蛮力扛着水桶狂奔,肩关节似乎有点微微脱臼,传来一阵剧痛,他“嘶”地吸了一口气。
庄亦楠立刻有些紧张地问:“手没事吧?”
蔚然甩了甩,感觉好了点:“没事。”
庄亦楠的语气有点责备:“谁让你那样子扛着水桶就跑了?几十公斤的东西压在肩膀上,乍一使力,骨头很容易错位的……”
“那谁让你帮我挡了,”蔚然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又乱了,“谁让你帮我挡了?”
他的声线颤抖着,眼里充满了混杂的情感:“幸好只是整蛊而已,不然……不然你怎么办?”
“他拿的是用来储存硫酸的金属特质容器,当时泼我硫酸的人也是用的这种……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这个容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用来装水的杯子,他还戴了这么显眼的丁腈橡胶手套,猪脑袋都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化学用品!你看刚刚站在我旁边的媒体,第一反应不也是拔腿就跑?你跑都来不及呢,为什么要往我前面挡!谁要你逞这个英雄了!”
一想到当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能发生在庄亦楠身上,他就觉得又惊慌又愤怒。他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恶狠狠地瞪着庄亦楠,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是不是傻啊?”
……这段时间我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