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乌鸦。
合眼休息的裴迁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风铃每个房间都有,都是那标本师的杰作,他还把标本装饰在这城堡的每个角落,突然看到可能会吓人一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作为关系户的他才能提早来到城堡,不用像我们一样在村子里住上好几天。”
周悬认真打量起这间客房,布局类似总统套房,卫浴分离,里外有卧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面积差不多有60平,整个房间都被装修成了巴洛克风格,墙上贴着印有暗纹的壁纸,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挂满了水晶装饰,油亮的地板上铺着厚实的手工印花地毯,好不奢华。
房间里只有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再就是客厅里的沙发,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但并不适合他跟裴迁这样尴尬的关系……
更尴尬的是,暂且不提门票只有一张,经理会不会给他们开两间房这件事,恐怕就算可以,他也住不起这样豪华的房间。
来参加拍卖会的都是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人,而他只是个刚攒够首付的普通公务员。
人与人的差距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他小声问萧始:“在这里吃住要花钱吗?大概几位数?”
“呃,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等下可以问问经理。”
萧始一听他这么问也紧张起来,交头接耳地追问:“上面不给报销的吗?我可是吃软饭的,要把我扣在这里就只能给人洗盘子了。”
周悬嫌弃地眯眼看着他,“那你最好在这里洗上三十年,一辈子都别回去了!”
“啊?这么恶毒,我洗盘子你也跑不了吧!”
闹归闹,正事总还是要做的。
昨天到了酒店之后,他们一行人又冷又累,回房后直到今天才出来,连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彼此之间也就没什么交流。
萧始觉得是时候去打探一下情况了,便打算借午餐时间增进一下对其他游客的了解。
周悬顾自琢磨:“他一个法医,哪来的动力啊,该不会江倦那小子许给他什么好处了吧……”
裴迁突然一声咳,惊得他赶忙凑过去询问情况,生怕那人有哪里不适。
裴迁捂着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他的感情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对萧始?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就像是既想让女儿自由恋爱,脱离包办婚姻的封建社会,又觉得他把眼睛踩在脚底,找了个不中用老公的老父亲,恨铁不成钢又使不上劲。”
“做父亲的也可以阻止女儿吧?”
“但是……”周悬龇牙咧嘴,难以启齿,“但是跟女儿谈心,帮他矫正错误思想的应该是老母亲吧?女儿一到了青春期就开始叛逆,各种嫌弃当爹的,老父亲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逐渐就失去话语权了。”
他越说越离谱,裴迁把眼镜推到额上,捏着隐隐作痛的鼻梁,“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你说的女儿是指江倦吗?萧始是那个不中用的老公还能理解,老母亲又是谁?”
这下周悬不吱声了。
觉得对方沉默太久,气氛似乎变了,裴迁抬眼看向他,却见他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目光望着窗外苍茫的天地。
一瞬间,裴迁恍然大悟,所谓的“老母亲”应该是周悬心中不能轻易被人提起的存在。
白月光啊……
这个人与江倦有关,与老石匠院子里那座哭泣的雕像有关,也与周悬心底不能被触犯的禁区有关,不是他这样的陌生人可以擅自了解的。
周悬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他看不到那人的神情,也后悔搭了这茬。
好在有人适时敲门,打破了沉寂和尴尬。
是酒店经理帮他们送来了午餐:“萧先生让我准备些清淡的流食,我做了些蛋粥,需要加热或加菜随时可以打内线电话给前台,电话本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周悬仔细打量这位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经理。
这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行为举止很优雅,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虽然表现出了礼貌和热心,但他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冷漠,不像从事服务业的人,倒像是习惯了被服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