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迁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面对想带他回组织的詹临,会有这种自保的举动简直再正常不过。
“所以,早在‘鸦杀’任务之前,詹临就已经盯上你了,所以他才会参与到鸦寂山的这次任务当中?”
裴迁迟疑着摇摇头,“不……我觉得事情可能更复杂,詹临第一次去鸦寂山是在几年前,那个时候他就在调查无名女尸案了,这几件事之间恐怕是有联系的,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最大的可能就是詹临是当初无名女尸送到境外的婴儿,他对自己的身世有所察觉,于是重回故地进行调查,但显然老石匠给他透露的信息不足以让他查清全貌,不然他也不会再回来调查一次。”
话虽如此,周悬却能感觉到事情远比他这个推测要复杂得多,而且基于某些他还没有发现的线索,裴迁已经有了更完善一些的推测。
但他还不想告诉自己,至少现在还不想。
裴迁沉思着,忽然抬眼,望向周悬,“如果置换主体,你愿意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吗?”
“嗯?有多大胆。”
“如果被詹临撕票的人质不是孙濯,你愿意假设RED就是孙濯的可能吗?”
第94章
平心而论, 裴迁并不能设身处地地考虑周悬的心情。
他和周悬不同,自小他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任,能被称为“朋友”的人,除了至亲, 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时刻怀疑的态度, 不能打从心底理解周悬现在的心情。
但他明白那人现在一定是痛苦而折磨的, 现在的他不能不顾虑对方的感受, 所以他咽下了那些尖锐的话,静等周悬自己醒悟。
周悬长出一口气,就像是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最后那点感性也被理智撕裂了。
“其实, 我是怀疑过的。”他嗓音沙哑,像是喉间哽了团咽不下的棉花,“……在知道他出事的时候就怀疑过,我觉得事情太巧合了, 那具烧得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孙濯他怎么就在出事的前几天去做了体检,刚好留了血样做DNA对比呢?但我那个时候的心态和现在不一样。”
他翻着相册, 看到了儿时他和孙濯闹成一团的旧照片。
那时他们脸上都带着孩子的稚气, 什么都要攀比, 谁也不肯承认比谁差, 常常说不到一起就扭打在一块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濯变得不在乎输赢,心甘情愿地跟在身后做他的小弟了?
“初二那年……”周悬连叹几声, 差点说不下去, “小时候我们两个关系很差,动不动就要打起来, 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我们两个刺头撞在一起就出事。初二那年他父亲出车祸去世了,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我吵起来,事事依赖我,我们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破了冰,老周觉得他可怜,让我做什么都带着他点,后来的每一天他都会来我家吃饭,我去卧底的那段日子也是他在帮我照顾我爸妈,这样的关系……我很难去怀疑他。”
裴迁轻轻摸着他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淋了雨后颤颤发抖的小动物。
“知道孙濯出事的时候,我希望的是医院留存的血样有问题,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不是他……但我理智上清楚,替换血样,金蝉脱壳的套路跟詹临如出一辙,我很怕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根本不敢多想。”
他用掌根抵着额心,不甘心地承认:“我现在的心态很卑鄙,但我宁可孙濯死去,也不希望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成为一个陌生的……敌人。”
“周悬……”
看他这样子,裴迁心里也难受的紧。
“痣是黑色素沉淀在皮肤表面形成的,后天也可能形成,单凭这一点不能排除孙濯作案的可能,但暂时我还想不出他和RED会有什么关系。”
周悬抬起头,含怯望向裴迁,“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身边,不算我去卧底的那段日子,他离开我视线最多也不过几天时间,做不到像RED那样出现在东亚各地留下犯案痕迹,所以我觉得他不是RED,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
“我信你,我也不希望孙濯被牵扯到这些事里。”
周悬不情愿地承认:“但有些事确实在假设孙濯是RED的基础上才能说通。”
裴迁眼底的光一闪而过。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忽然RED派王业作为人肉炸弹去刺杀你,都弄了这么大的动静,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为什么不赶尽杀绝?”
他相信在事发时RED一定就藏在现场附近的某个地方,随时可以出来补刀,干掉裴迁,拿走他的渡鸦硬币,但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的确很矛盾,之前我猜他可能是想借王业的手把有关我家旧案的情报传达给我,但这说不通,他既然想杀我,又何必大费周章把这些东西给我,但要说他不想杀我,我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
“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把旧案情报传达给你的并不是RED,而是王业,他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用他自己的方式陪了你很多年,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出真相,放下那段过去,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些,直到他即将丧命,他在生命的最后把东西转交给了你,这是王业的个人行为,而不是RED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