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温度和触感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无比真实,也或许是对现实的逃避才会让虚无如此逼真可触。
可能是之前某一次挨教训的时候,但片段陌生,又不像是记忆里封存过的画面。
裤子被拉下来,他趴在林远琛的腿上挨着巴掌不停的掴打。皮肉一阵阵温烫的痛楚传来,他想扭过头去看,又被摁了下后脑勺。
“乱动什么!反省!”
林远琛的声音严厉又低沉,听着就像是不准备轻易饶过他,果然掌心拍打下来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疼得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地扭动着腰想要逃避。
如果是梦境,怎么这份热辣辣的肿痛会这么真实?
也许这一天经历的这些才是一场漫长的梦魇吧。
也许满目的殷红,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和后来手术室里的煎熬才是假的。
他就像小时候大人说的那样被“鬼压床”了,踢了被子着了凉,或是吃了很多油炸的东西“火气”旺,就会梦到很多平时根本不敢想象的可怕事情。
现在趴在自己老师的腿上被狠狠地揍着屁股,被训斥被教育才是真实的,所以掌心不断地盖在臀峰,才能疼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林远琛的左手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臂,不许他上身再乱动或是敢大着胆子伸手去挡,陆洋挨着不停落下的掌掴,脸上湿滑,泪水不断地如涌注般滴落在沙发上,喉咙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能是他的姿态乖顺,但哭得有些夸张,所以施罚的人才停下了动作。
“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没打几下呢就哭成这样,手术台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被狠狠地训斥着,但那双手的力量还是温和着把自己扶了起来,可跪在地毯上依然不被允许拉起裤子。
指腹伴随着厉声斥责,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泪水被轻柔地擦去。
目光中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带着一丝遥远与缥缈感的人并不真实,脸庞,轮廓,体温都像是浮在空气里一样。
是梦,即便是身在其中,他也终于知道这是梦。
然而陆洋就像很久之前做的那样,他伸出手拥抱住了面前的人,带着接受惩罚时的狼狈不堪和酸软得几乎破碎的内心,紧紧地把人拥住。
他害怕一松手,这场梦境就会消失。
对方或许是有点错愕,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但过了一会儿,陆洋还是感觉到了手掌轻轻地抚摸上自己的头,指端伸进潮湿的发丝间揉了揉他的脑袋。
“洋洋。”
呼唤很轻,甚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洋洋。”
这不是好兆头!
他在这时猛地回想起老家很多迷信的传说和解读。
心里突然在这一刻恢复清明,意识也在这一瞬仿佛生生将他拉扯着惊醒,陆洋倏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一身冷汗,胸腔内疯狂般剧烈跳动的心脏,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撞击在耳膜,巨大的失重感震颤摇晃了很久,才让他渐渐有踩在地面上的踏实。
值班台边,同样忙了一晚的一线值班护士和住院医生都趴在桌子上,利用着仅有的一点空白时间稍稍补一补眠。
陆洋匆匆站起身,大腿撞在桌角也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和提醒,现在是七点二十五分,大群里发了通报和工作指示,小群里圈了几位心外的主任还有他,告知了一声领导带着警察,很快会从PICU那边过来心外了解情况。
陆洋来不及回复,急急忙忙就消毒过双手跑进了单间监护室。差点跟刚完成交班前最后一次记录,准备走出来的住院医师撞了个满怀,对方也被陆洋现在脸上的仓惶吓到,连忙说了好几声“没事没事”。
一切都依然像他离开前一样平稳安定,而且时间上其实也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心脏也许是因为短时间大起大落的悲喜焦急,还有身体一直负荷透支的工作而隐隐闷痛,陆洋身形摇晃着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看着床上依然昏睡不醒的人,自己如同脱力一般地瘫软着,肺部缺氧,连呼吸都觉得是勉强。
眼睛里的热泪不知道是从何时在眼底弥漫开的,就连蓄满了之后从眼眶里滚落坠下,陆洋都毫无知觉,脸上的潮湿浸润着口罩的边沿,即便身上还罩着无菌服,他还是生怕会有任何造成感染的可能,不敢靠得太近,但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微微前倾着身体凝视着床上的人。
隔着手套不知道是多少次触碰到林远琛依然温热,皮肤色泽也保持着正常的手心时,陆洋还是坚持不住了,他皱着眉头闭上眼,仰起头努力地隐忍着汹涌而来,瞬间胀满得像是要淹没眼睛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