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任在手术台上,他那台才开不久过不来的,楼上也已经打给那个新的大老板了,你也联系林主任了,如果现在你先给他做什么操作,到时候出事,你就全完了你明白吗!”

关珩看他转身就准备去手术室,又立刻拉住他,还没继续说下去,陆洋就已经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

“我可以承担一切责任,没时间再说了,他从县医院送过来,一路上已经耽误太久,不能再拖了。”

“那万一再发生一次你也无所谓吗?”

“对。”

声音平静,陆洋仿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他一直保持着镇定又果断的面容,过去的那些情绪和回忆似乎都不能成为阻拦。

关珩松开了他的手臂。

“行吧,我把科室的事交代一下,然后就下来给你打下手。”

“不用,你还是......”

“去吧去吧,不用说了,我等会儿就来,”关珩朝他挥了挥手,就先往楼上走去了。

陆洋没有再多费时间拒绝。

在跟急诊的值班医生沟通完,收到手术室的电话后,病人准备转至手术室进行急诊手术。

不知道是不是降温的原因,在要换上刷手服的时候,陆洋突然打了个寒颤,全身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林远琛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发过来,他现在离医院还有几公里,陆洋站在手术准备间,看着一句句的安排,心里一直翻涌着的不安终于在更衣室单间的门关上后,从脸上全部没有遮掩地流露了出来。

那种溺水感,那种呼吸都仿佛被吞没的感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几乎快要崩塌的摇摇欲坠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接电话时听或是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强制着他去回忆起那一天的每一细节,他在每一分一秒里,似乎都在经历着过去的重演。

心里在此刻就像是一层层地垒出了一条巨大的狭长的山间隧道,没有灯光没有路标,眼前只有成片像是随时都会坍塌的黑暗,他不知道这条隧道通往哪里,然而除了往前走他别无出路,回答他内心动摇的只有隧道里阵阵凛冽彻骨的风。

就像那一次床旁开胸一样,其实这一次在耳边询问自己的声音变得纷杂而凌乱,他一句都听不清,也不愿去分辨。

换上衣服,出来准备时,陆洋看到了正在刷手的吴乐。

对方仔仔细细地按照标准和规定把手洗好,举着转过身看到陆洋面露犹豫,小姑娘的脸色却很坚持。

“这台风险很高,又是急诊手术,我想了一下,万一有什么事,你还是个学生,不要牵连你,你先回去科室......”

“我是个医生,我不是学生了,我已经在临床上呆了快十个月了!”吴乐不肯退让,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急切,努力地做出成熟又镇定的样子,“我没问题的。”

“我可以做助手的,我跟过这么多台了,我打杂还是可以的。”

见对方还是会有所顾虑,吴乐也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既然我也是今晚的值班医生,那就没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是我愿意的。”

陆洋看着她,几秒的斟酌后还是答应下来。

闫怀峥和颜瑶从总院正在往回赶的路上,林远琛已经在医院前一个路口,虽然拥堵,但应该很快就到了。

手术间灯火通明,可躺着的老人开始有一些焦躁不安的挣动了,也许是夹层继续撕裂引起的痛苦。跟正在开始操作的麻醉科主任对视了一眼,陆洋明白也许是真的等不了太长时间了,手术必须争分夺秒。

器械护士正在清点着刀械,巡回护士过来说了一声,隔壁苏教授已经加快速度了,但估计还要二十分钟左右。

先开始吧。

陆洋在心底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麻醉所有输液泵的速度和药量全部调整好,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得到点头回复,手术团队开始消毒铺巾。

陆洋在握着尖刀的瞬间,突然就像是直接置身于那场风雪里。

身体里那曾经苍老又畸形的树再次野蛮地向着体内扎根,纠缠住他的血管经络,垂下虬须般的气根,摇摆着遮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