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执一没有答话,在唐笙的几个穴位扎下了细长针,良久才道:“她应当还能听清您的话,陛下若是有想要说的,都趁着此刻,说完罢。”

秦玅观灰暗的身影矮下了,唐笙只能睁开一条眼缝,瞧见模糊的颜色。

“陛……下……”唐笙呢喃,“我好累……”

秦玅观听着她唇齿间紧能用气息吐纳发出的一点声响,瞬间泣不成声。

“坚持了这样久,我好煎熬……”

她的声音愈低落了,秦玅观几乎要贴着她才能听清。

“我——”唐笙喉头滑动,“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若是,若是死去了,也只是,回到了我原本的时空……”

她还想再说些劝慰秦玅观的话,却见那泛着光亮的血条倏地熄灭了——努力了那样久,陛下地寿数好似又要回到了最初了。

痛感钝化了唐笙忧惧,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起秦玅观的指节,恳求她好好活下去。

视野彻底陷入了灰暗,唐笙什么都听不到了。

面颊滑下泪痕。

秦玅观牵紧了她,双目空洞,好似被人抽去了魂魄。

第215章

腊月的最后几日, 蕃西又落起了大雪。

起初漫天飘扬着鹅绒,像是春日沾染肩头的轻盈的柳絮。黑漆为苍白笼罩,薄纱随风飘动, 在夜风的呼唤下簇拥翻涌,轻薄的纱凝成了扎痛面颊的雪粒, 气势凶猛。

御驾在府衙驻跸, 朝臣兵官往来不息,差役与婢女轮值清扫雪地,辛劳一番停下,能听见飘渺的钟声。

“你听!”年纪小些的婢女眼睛亮晶晶的,歪着脑袋倾听。

“是寒栖庵。”年纪大些的立着扫把, 轻声说话。

蕃西边境二十六州府收复,凉州城以西的寒栖庵,姑子们也回来了,她们收容了难民,重新撞起了梵钟。

“这几日怎么天天敲呢?白日里敲, 夜半了也敲,她们不累么?”

“是御命。”年纪大的那个视线飘向紧闭的院门, 语调有些惆怅, “晨昏钟敲了是消除人世业障的,这夜半敲的是幽冥钟,可为亡灵指引方向,助亡灵解脱。”

“是为了阵亡将士么?我记得母亲说过, 这些都该是战事结束后才预备的。”

扫地的婢女没有说话。

她直起身擦了擦汗,动作一僵硬, 突然拉起身旁人的衣角闪至一边。

身后插着旗标的传令兵缰绳晃动,五官落满了雪粒。标旗划破了凄清的雪夜, 马匹将石板地踏得黑黢黢的,风一般掠过她们。

“辽东大捷——”

“辽东大捷!”

传令兵欣喜的吼声惊扰了儤值房的官差,烛光变得透亮,窗内探出不少裹着棉衣的脑袋。

“林大帅截敌粮道,烧敌大营!瓦格十万之众陷入重围,军心涣散,纷纷来降!辽东大捷啊!”

传令兵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举着军报涕泗横流。儤值官握着耷拉的革带,踩着差役铺好的枯草急匆匆奔来,摔得蓝袍染满污渍,接了军报便往里间跑去。

“你们!”儤值官揪着紧紧跟随的差役,“你们叫得大声些,往各个城池去!”

差役们应声,扯着嗓子在寒夜里嘶吼起来,声响惊扰了院中值守的女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