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远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两人沉默相望很久。

“你不是余董宇。”施远再次开口,“说,你到底是谁。”

粱月时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看着施远的眼睛逐渐从怔愣变得讶异,又从讶异变成无奈。到最终,他只是苦笑,满脸都是无能为力的自嘲。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彻底不记得了。”粱月时说,“告诉你也没有用,主神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把我从你的记忆里剃出去了。”

施远愣了愣。

“但我确实不会害你,我保证。”粱月时说,“我答应过你和你妹妹,会保护好你们双方。虽然你们俩谁都听不到我答应了,我从前也没能做到什么,但现在我能做到。”

“跟我走,施远。”

粱月时看着他,眉眼微蹙着,凝重道,“你必须跟我走。”

这番话听起来感天动地,施远却仍然觉得他可疑。

“空口无凭。”施远说,“那你既然这么说,你了解我妹妹什……”

“我了解。”粱月时说。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且十分坚定。

但和语气相反,他的目光异常平静。

施远怔怔望了会儿,发现那不是平静,那是一种已经麻木的悲痛与怅然,以及无法说清的落寞。

“你妹妹叫施晴,她比你小四岁。”

粱月时说,“在你十四岁,她十岁的时候,你们的父母遇到了车祸,死了。”

“你们当时都小,遗产分配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被亲戚合起伙来蒙骗了也不知道,所以最后你们一分钱都没拿到手。”

“你们被榨干了唯一的价值后,就变成了两个吃白饭的拖油瓶。你们被在亲戚之间扔来扔去,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粱月时说,“收留你们的第一户人家是你们的大姑妈。她一开始很热情,你们的日子也不错。最开始,你们以为没了父母也可以过得下去,你们天真地觉得亲戚也都是好人,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日子一长,她就渐渐对你们不耐烦了。”

“她变得刻薄,也不愿意多给你们饭吃。你妹妹饿得直哭,但你丝毫没有办法,你那时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

“学校后来开始说起中考的事,你发现自己的成绩顶多上一个中专。而你妹妹在小学里成绩优异,她闲着无聊拿你的教科书看书时,也能看懂那些知识点。”

“你的爷爷奶奶却说,女孩子用不着读太多书,小学毕业就出去学个美容美发工作去算了,反正最终都要嫁人。”

“反倒是你这个吊车尾的成绩很被他们所看好。他们说男孩子说不定到高中才发力,准备花几万块去给你走后门,让你有高中上。他们说你好歹是个男的,是要传宗接代的,必须要上好学。”

“你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你妹妹甚至能看得懂你的数学作业,你却一上课就忍不住睡觉,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本末倒置。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亲戚愿意拿几万来给你走后门,明明之前把你父母留给你们的一切都夺走了。”

“等到很久之后你才想明白,他们是在心虚抢走了你父母的遗产,是想花这几万给自己买个心安而已。”

“后来,你在十五岁的生日那天,做了个决定。”

“你跑了。”粱月时说,“更准确地说,你拿着你父母的死亡证明,去学校办了退学。”

“你决定要供你妹妹上学。你觉得自己没有再上学的必要,但你妹妹不一样。她聪明,她要念书的。”

“家里的人都拦着她,他们让她嫁人去。你知道这样下去,他们会毁了她的一生。”

“你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十五岁的你想去工作。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放弃学习的话,你觉得应该你来,你打心底里认为你妹妹是最聪明的小孩。”

“可是因为年纪,没有人愿意雇你。最后终于有一家网吧老板看你可怜,偷偷雇了你,给了你一口饭吃。就这样,你开始背着家里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