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我们是否再继续?”
暮雨鸢眸中有几分郁色,他对那道女音恍若未闻,在原地站了几秒蓦然朝碎石堆的后面走了过去。
那些侍卫紧随其后。暮雨鸢大步向前,他翻身进入石堆之后,只见到一条死水河。四周草木空旷,夜间阴风窜过,也将暮雨鸢之前闻到的那些熟悉气息全都吹散。
这里空无一人。
暮雨鸢环视四周,他盯着死水河的河面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回去,继续搜。”
“是。”侍卫领命,他们调转方向,跟着首领朝外面继续走了出去。
外面的火光逐渐远去,人影交叠晃动,又慢慢消失在这片区域中。死水湖面像是落入尘埃,颤了一下与黑夜交融,又不知为何惊起了一圈圈波澜。
沈聿早在暮雨鸢来这里之前就换了地方。那疯女人动静不小,又死拉着暮雨鸢不松手,倒是给沈聿创造了逃跑机会。
沈聿躲进了侍卫刚刚搜查过的一间破屋里面,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见那些侍卫搜寻无果,已经扩大范围去了冷宫之外的另一座宫殿。
沈聿看着他们走远,直到整个冷宫内重新恢复寂静,沈聿才从自己的躲藏地点站了起来。
苟且偷生还算警惕,它留意着煤球的动静,在沈聿站起身时又检测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关进冷宫内妃子大多已经得了疯症,苟且偷生砸毁了冷宫一旁的墙壁,也让许多疯人跑了出去。外面乱成一团,不时有怪异的吵闹声传出。
沈聿走近了关着之前那疯女人的房屋,他隔着一扇门站立不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粗重喘气声。
“……揽玉。”
那声音细小又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吐出的字节却尤为清楚,分外有力。
沈聿只感觉头皮发麻,他怔愣片刻,蹲在了那道被层层锁住的木门前:“……昭娴皇后。”
门后的人呼吸停滞,她在某一不知名的瞬间情绪崩塌,语调里升上了几分哭腔:“揽玉,这世间,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我了。”
沈聿眼睫微颤,他只觉喉中干涩疼痛,难以言语。
昭娴皇后姜斐然,越帝发妻,也是如今的废后。她十几岁便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宣霖,两人琴瑟和鸣,患难与共。
十余载的光阴,从皇子到越帝,从战场到王宫,她见证了宣霖的所有。边境战场风沙猛烈,磋磨人的血肉、精神,也让昭娴慢慢容貌不再。
宣霖曾心疼她手上的冻疮,在夜间亲吻她的伤口。但登基后,他又尤为厌恶她早已变得粗糙松弛的皮肤,将她视作丑妇。
姜斐然何其敏锐,她数次在王宫与宣霖争吵,慢慢两人之间隔阂渐深。宣霖登基后不久,就以姜斐然意图毒害皇子为由,将她废除后位,关进冷宫。
此后不久,宣霖下诏迎娶沈聿。
沈聿与姜斐然关系匪浅,他们一同在战场谋划计策的那段时日,算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段艰难但又留有希望的日子。
而如今……宣霖登基,肆意妄为;沈聿成后,妖名乱窜;昭娴更是直接被废弃,幽禁冷宫。
沈聿不知如何向昭娴诉说外界发生的种种。昭娴早在沈聿被立后前就被关进了冷宫,她或许还不知如今的揽玉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沈聿曾听闻昭娴疯魔的消息,如今再次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才发觉又不是如此。
“揽玉,是我们对不起你。”昭娴透过门缝试图看清沈聿的面容,她睁大眼睛,将看到的一点痕迹刻入瞳孔当中。
她声音干枯,像将死的一棵树:“先帝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你,我没能做到……如今,我也快不行了。”
沈聿一愣:“……先帝?”
“是啊……先帝。”昭娴低声笑起来,她不自觉地落下两行眼泪,“宣霖已经亡了三年了。”
沈聿眨了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