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今天一开始孟绪初只带着孟阔出现,难怪那个姓江的从来都对孟绪初寸步不离,今天却迟到了那么久。
他嗤笑着出声,既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搞不懂孟绪初这么大费周章的意义。
“你不会真以为叫警察来就有用了吧?”
穆海德很清楚现场和尸体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甚至算得上驾轻就熟,就算警察来也只能按部就班地调查,光是时间就会耗费不少。
而在此期间他几乎不会受影响,只要他能自由活动,有充足的空间协调运作,保全自己根本不成问题。
孟绪初仿佛也看穿了他心里的念头,点了点头:“所以我报的是故意伤人。”
穆海德倏而一滞,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响。
不远不近的地方,孟绪初低下头,对于柳说:“去验伤吧二婶,只要你不谅解,他至少要在里面待两三天,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穆海德几乎倒退了半步,不敢相信孟绪初居然会用这种手段,用这种手段将他控制住,让他在最关键的几天内陷入完完全全的被动。
孟绪初对于柳笑了笑:“二婶,你会谅解吗?”
于柳怔愣地望着孟绪初,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室内冷白的光线照得孟绪初脸颊雪白,睫毛映在眼底的阴影很深。
于柳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未干涸的血,猩红黏腻的血液刺痛了视网膜,也让她猛地惊醒过来。
啪嗒€€€€
两滴眼泪砸在手上,她哭着露出一种近乎狂喜的笑容,转头狠狠盯住穆海德。
第70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于柳跟着孟绪初从警局出来,仰头看到天空的时甚至有些恍惚。
现在还是清晨,淡青色的雾气笼罩在天际尽头,像一种很薄的纱,光线其实不甚明亮,却刺得她眼皮一阵灼痛。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太阳,于柳突兀地想到。但无论有没有,这个时间离它从地平在线升起来都还差一会儿。
她就又垂下了眼睛,感到身体和灵魂都比往日轻,是一种从噩梦中醒来,又恍惚还在做梦的不真切的感觉,脚下好像踩着柔软的棉花,每一步都落不到实处。
啊……原来至亲去世是这种滋味,不像真的,大悲过后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
她眨眨眼,僵直的视线从自己高跟鞋的鞋尖往上移开,掠过沥青地面,越过台阶,停在孟绪初的身上。
他的背影还是一如既往高高的,瘦条条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踩在宽阔坚固的地面,稳稳当当不疾不徐,只有衣摆时而随风晃动。
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甚至不去确认于柳有没有跟上。
肩膀被撞了一下,于柳猛地回过神。
孟阔站在她身边,手插在裤兜里,冲她使了个眼色,“杵着干嘛?走啊。”
于柳不由地敛下视线,点了点头,“好……”低眉顺眼地跟上了孟绪初的脚步。
孟绪初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这栋房子于柳来的次数甚至还比不上穆蓉,一切装潢都很陌生,但灯点得极亮,像要把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似的。
孟绪初走在前面,于柳就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直到上楼前,孟绪初才终于第一次回头。
他站在楼梯口,微微侧过半边身体,明亮的光线下,侧脸显出一种玉石般冷白到极致的光泽,视线在于柳身上淡淡扫过,问她:“你是要先收拾一下,还是现在说?”
这种平淡的口吻让于柳又是一阵恍惚。
她透过孟绪初漆黑的眉眼,看到他身后蜿蜒绵长的楼梯,仿佛那洁白的瓷砖上,又开始漫出鲜血。
先是一点点从缝隙里、从底座的尖角渗出,紧接着开始蔓延,一大片一大片晕染开,像由一丝细弱的血线疯狂滋养生长,最终绽放成猩红刺目的血色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