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蹲下与她平视,劝道:“您回吧,这活儿明儿干也成。”
“不成,”老太太道:“客人一会儿来取,我得给了他再回。”
蛮蛮叹了口气,道:“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您儿女也真放心您出来。”
“儿子不知道,”老太太低头缝补着,道:“不叫他知道,他病了。”
蛮蛮问:“什么病?”
老太太叹了口气:“大夫说是风寒,他不舍得吃药,耽误了好几个月也没好。我身子骨也不争气,他还得见天儿出去摆摊给我买药,前两天他病得起不来床了,我这是趁他睡了,偷着出来做点活儿给他买药。”
苍老的脸皮褶皱仿佛画着苦难,北风吹过,她灰白的头发散了几缕下来,贴着脸颊。将线咬断,抖了抖裤子,那屁股上的两个洞就补好了,针脚细密,补得极好。
她将裤子叠好,好生放在一旁,抬头看发着呆的蛮蛮,和气道:“小兄弟,您有什么要补的吗?我闲着也是闲着,不收您钱。”
蛮蛮回过神来,垂眸默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方墨蓝的帕子,道:“您手巧,不知能不能在上边绣个字,钱我照付您。”
老太太接过帕子,道:“我不识字,您写下来。”
蛮蛮换了个方向,蹲到老太太身边,伸出手指,在雪地上写了大字。
子桑看过去,那是一个“福”字。
老太太翻着针线筐,道:“这个字我认得,是个好字。”
她的手很丑,却很灵活,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序,一个福字很快就勾了出来,字型与那雪上的字分毫不差。
蛮蛮凑过头去看,啧啧称奇,那老太太看了会儿,道:“单一个字瞧着不好看。”
蛮蛮:“那您再绣个鸟吧。”
老太太:“什么鸟?”
蛮蛮说:“比翼鸟。”
老太太:“只年轻时绣过,不一定绣得好。”
蛮蛮嘴甜,道:“您绣得一定好。”
老太太脸上露了些笑模样,道:“那我就试试。”
琼鹿在一旁看着这一老一小聊着,叹了口气,道:“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我这还有一个要送呢。”
子桑道:“衣裳还了,牵绊就了了。”
比翼鸟绣得不大,停在“福”字最上那一横上,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从巷子尽头跑了过来,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抄着手缩着脖,隔了老远就喊:“补好了吗?”
老太太应了声:“好了。”
他停在老太太跟前儿,接过裤子看了看,往她手里塞了几枚铜板,道:“这天儿€€冷的,您也赶紧着回吧。”
说完又急匆匆地跑了,显然是冷极了。
蛮蛮将那方帕子收回了怀里,在衣裳里摸出了几枚银元,一起塞进了老太太手里,道:“给您儿子买点好药,养养身子,过个好年。”
老太太不敢要,想把钱还回去,蛮蛮已经起了身,跑回了子桑身边。
琼鹿这次终于正眼看了他,说了句:“是个好孩子。”
蛮蛮却没搭理她,将头别过去了。
琼鹿笑了声,也没在意,对子桑道:“我先走了,你也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