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从炕上下来了。
门还开着,弟妹在院子里头玩闹,妈也在外面,老汉走到他面前,说:“我不祸害他,你以后就在家里头,别再出门一步。”
崔金子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枯瘦的手忽然摸上了他的屁股,用力掐了一把。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崔金子差点吐出来。
他狠狠推了老汉一把,调转头就奔着窑洞外头跑。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大。
他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屋门口就在眼前了,他的褂子忽然被牢牢扯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个警钟响了,他要是留下,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十二那年走过一回,被抓回来,打了个半死,然后成了聋哑人。
那个时候,他顺着黄土塬往前跑,他往哪里跑,眼前都是一样的,黄土塬的外头还是黄土塬,那一道道沟阻拦着他的路,他跑不出去。
他再也不敢跑了。
眼眶泛起了红,他撕开扣子,将那褂子给舍了。
他飞快地往门外冲,妈急急走过来,伸手阻拦他。
他怕撞坏她,脚步停了停,被她死死抓住了手腕。
他惊惶地往后看,大刚从屋里头出来,大喊着:“抓住他!”
弟妹吓着了,呆呆看着他们。
崔金子咬紧牙根,用力扯自己的手腕,妈到底是个女人,力气不如他大。
大向几个娃娃怒吼着:“拦住你大哥!耳聋了吗?”
看他跑过来,崔金子心里涌上了一阵惊恐,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他转身向外跑。
几个弟妹站在他前面。
崔金子张了张嘴,想问问,你们也要拦我吗?
呆着的大弟扔下烟叶子,向他跑了过来,崔金子的心冷了一瞬,却见他擦着他的身边过去了。
几个弟妹也跟着跑回来。
崔金子一口气跑到门口,转头看,见大弟死死抱着大的腰,小妹趴在地上抱着妈的腿,他们粗糙的小脸涨得通红,向他喊:“大哥,快跑!”
他红着眼,扭过头,大步迈出了门。
迈出门的一瞬,太阳正好从云彩后边出来,照在了他的身上。
前边的路透亮耀眼。
他一路往村口跑,途中遇见了不少村民,脸色古怪地看他。
秋天了,就要秋收,天冷,他只穿着个漏胳膊的白背心,疯了一样沿着那唯一一条土路往前跑。
他跑了很久,直至周围没有人了。
他停在路边边,踮着脚往远处看。
他等了没多久,他对象就赶着驴车回来了。
他笑着迎着他跑过去,裴赢动作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往前迎了两步,接住了扑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