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秦诗远轻轻笑了,“我也觉得很好。”
贺长荣多希望现在来一阵山风,因为他感觉有点热。
可惜没有。他只好转话题,指向远处的一座酒庄建筑,“那是酿酒车间吗?”
秦向导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继续工作,“对。葡萄采摘后会直接送到那里进行压榨、发酵和熟成。”他颇为自豪,“我们的酿造技术很成熟,最后出来的成品可以带一种奶油般的口感。”
他兴致高涨,牵起贺长荣的手,“走,我们去那儿看看,顺便品酒。”
手心传来的热度让贺长荣在恍惚间生一分不真实感。遥远的记忆之门就此打开一道缝隙。
他伺候秦诗远的那一个多月中。
秦诗远偶尔会坐在沙发上,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踮在他的一边肩上,对他发号施令。
秦诗远推开酿造车间的门,一股浓郁的葡萄发酵香气扑面而来,空气中还带着些微的木桶香气和湿润的酒香。他领着贺长荣走过一排闪亮的不锈钢发酵罐,走进车间一隅,那里排列着整齐的橡木桶。秦诗远拍了拍其中一只,如数家珍,“这是法国橡木桶,它会给酒带来烘焙味道。而那边的美洲橡木桶则会带来更浓郁的焦糖风味。”
John已为他们在这半坡上布置了露天的品酒区。两人在木桌旁坐好。大树荫下,眼前是整片葡萄园,起伏的藤蔓延伸至远方,与蓝天白云相接。
“真美。”贺长荣叹道。
秦诗远点头,他远眺,“这里的每一瓶酒,都是对这片土地的致敬。”
贺长荣转头看他,“看得出来你花了很多心思在这里。”
“这里是我自己赚钱买的第一份资产。当年这里濒临破产,但园主不肯出售,我就天天来这里当免费零工。”
此时John端上酒庄产的三款酒。
秦诗远给贺长荣倒了一杯霞多丽,酒液呈淡金色,杯壁上挂着一层细密的酒脚。他轻轻晃动酒杯,递给贺长荣闻香,“试试看。”
贺长荣接过,举起酒杯注视着晶莹的酒液,而后缓缓尝一小口,让酒液在口腔中停留片刻,酝酿馥郁,再缓缓入喉。
贺长荣对秦诗远说起自己拍戏的过往。“《烈夏》这部戏,在海外上映,票房和口碑还行,因此我接到了一个试镜邀请。那是一部合拍片,主要讲一名年轻华人在法国葡萄酒庄里工作的成长史。导演和出品方都挺有名气的,剧本也好,我很想拿下主演,所以拼命恶补了很多与葡萄酒相关的知识。”
秦诗远弯起嘴角,“那我刚刚不是班门弄斧了?”
贺长荣摇头,“我那是速成的,远远比不过你。”他又细品了一口,看向秦诗远,“而且,我喜欢听你讲解。你的话里是辛勤积累的知识、自豪、与成功。”
秦诗远被取悦了,给他倒第二杯酒,酒液呈透明的宝石红色。“黑皮诺以它的优雅著称。”
贺长荣品酒的动作非常缓慢,像在细细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尊重这片土地的馈赠和匠人的付出。
秦诗远回馈同样的尊重,“你的回忆,接着讲?”
“试戏那天,导演让我试了三场戏。最后,我落选了。我不甘心,去问导演要说法。”
《烈夏》之后,他已经觉醒。他渴望成长,如果“成名”是成长的衡量标准,那他渴望成名。
“年轻人,你演得太急了。不是指动作或者讲台词匆忙,而是整个人都很着急。有时候,我们得耐心等待,葡萄成熟时。”导演让翻译这样告诉他。
当时贺长荣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不放弃,他和玉姐商量,反正本城眼下没有戏可接,他决定给剧组免费打工,跟着剧组学习。
这部片子,主角最终是江连城。
在片场学习的时间里,贺长荣逐渐明白导演说的自己“很着急”是什么意思。
江连城身上就有一种“静”的、扎根于大地的沉默又蓬勃的力量。在异国土地上,华人身上的这种力量尤其明显。这是这部片子的基调、特色与灵魂。
电影拍摄结束后,贺长荣与江连城成为朋友,经后者牵线,他才重新接到本城的戏。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