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咱家救你。”纪修予满意极了,朗声轻笑道:“起来,从此你便跟着咱家。”

纪修予向地上的林鹿摊出手。

林鹿愣愣看着男人大掌有些迟疑,纪修予略一偏头示意,小太监顿时生出勇气,探出沾满冷汗的手,交到纪修予掌心。

司礼监掌印背光而站,绛色锦袍外一袭玄底绣银滚边大氅随风猎猎轻摆,黑缎官靴前趴着个狼狈不堪的小太监,两只手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缓缓搭在了一起。

这一画面显然极具视觉冲击,周围无人作声,均的屏息静待。

纪修予将林鹿从地上拉起,若以林鹿角度来看,这一动作不啻于直接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

林鹿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一半是死里逃生的窃喜,一半是畏惧死亡的后怕,还有一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的,对纪修予的崇拜感激之情。

我本是匍匐在地的蚁,何其有幸引得神明垂青。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纪修予率先走了出去,猫蛋搀着脚步虚浮的林鹿紧跟在后,直到走出有如修罗地狱般的小院,林鹿才恍觉重生若悟之感。

林鹿望着身前背影,犹豫几次想开口。

道谢?问询?好像当下场合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的头昏昏沉沉,吹了良久的冷风也还是不甚清醒。

“督主,”一锦衣卫小跑着赶至纪修予后半步,边跟着边低声问道:“还剩下几名御马监无品太监。”

纪修予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是。”锦衣卫拱手一礼,回身照办去了。

幸而大难不死,福气应在后头,可林鹿越走越不安,直至走到草场大门,纪修予领他们来到停轿的位子,林鹿猛地感到背后恶寒,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却将林鹿本已稍缓几分的颜色再次骇得惨白。

“猫蛋你年纪长些,跟轿慢慢走着,”纪修予吩咐,“林鹿,天可怜见的,准你与咱家同乘。”

“谨遵掌印吩咐,”猫蛋从善如流站到轿撵一侧,路过林鹿时推他一把,小声道:“还不快谢恩?”

林鹿却踟蹰。

“嗯?”纪修予鼻音上扬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音调。

“多、多谢掌印体恤,”林鹿几乎站不稳,浑身抖如筛糠,“奴才不敢……独得厚待,与、与猫蛋一样便可……”

“进轿。”

纪修予不再与他浪费口舌,一低头进了轿,容不得林鹿婉拒好意。

林鹿无措地看向猫蛋,猫蛋冲他比口型:“愣着干嘛?快进去啊!都等着你呢!”

像是印证猫蛋的说法,旁边一直撩着轿帘的锦衣卫当即向林鹿投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光。

林鹿别无他法,瑟缩着矮身进了轿。

“起轿。”

纪修予的声音低低传出,一行轿夫、护卫皆由锦衣卫组成的“豪华”队伍,浩荡无声、稳步却快地朝隆福皇城行去。

猫蛋吃力地勉强跟上队伍脚程,虽累出一身汗,但心情轻松不少,呼进呵出的沁凉空气尝在嘴里仿佛也变得甘甜。

原因无他,猫蛋隐约能猜到纪修予准备将他们安置在何处,并对此怀揣着无比强烈的期待与愿景€€€€可以说宫里每位太监或多或少都曾渴望投身这里,但真正步入其中者却是寥寥。

此地名曰内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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